有大大小小的車輛往外麵運送著煮好的稀粥,裝粥的桶裏冒著騰騰熱氣,這是剛熬好的,韋應偏著頭看去,粥很稀,卻能救命。
這樣的車輛還有很多,統一運送到城門口放涼,涼得差不多的時候在往外麵運送。
韋應笑嗬嗬道:“看來他們也是出去施粥的,是用不上我了。”
墨冰讚道:“公子能有善心自然有處施展,等到前方路上遇到落難的人,我們在施以援手。”
韋應點頭稱是:“但是來也不能百來一趟,至少得花點銀錢出去。”
兩人走到一家很大的包子鋪,門口放著兩成樓的蒸屜,裏麵蒸著又大又圓的白麵饅頭,熱氣騰騰很是酥鬆,甚至能聞到一股濃鬱的米麵香味。
聞了一下,果然是像,韋應問老板拿了兩個,其中一個給了墨冰,然後自顧自吃了起來:“不錯,香甜軟糯,老板手藝不錯,合該你家兩層樓的鋪麵。”
張老頭笑嗬嗬道:“全靠諸位老鄰居幫襯,關照小老兒生意,哈哈哈。”
韋應笑著點頭,很快將饅頭吃完道:“老板,還剩下多少饅頭,都給我裝好,我要打包。”
張老頭笑嗬嗬並沒有準備動手的樣子,反而道:“公子是準備給城外落難的民眾吧?”
韋應點頭稱是,並沒有否認。
看著對方一臉得意的樣子,暗暗揣測其中莫非另有隱情,便道:“還請老丈指教?”
張老頭笑眯眯道:“你若是說別的,老頭我還在真不一定知道,但這事老頭我還有些了解,公子若是不忙,坐下來聽老頭聊聊如何?”
韋應沉思片刻,伸手虛引,與老頭一同坐在旁白的桌子上。
看了看店裏,座無虛席,便讚道:“老丈好生意,真不錯!”
“哪裏哪裏?”張老頭連連擺手,可是白花花的胡子一顫一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莞爾道:“公子若是想要幫助外麵的難民,其實大可不必。”
韋應微微拱手道:“可是因為有人已經去施粥了,不需要我?這點我其實是考慮過的,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張老頭擺擺手道:“並非是阻止你,你這樣平白胡亂施舍,那樣會打亂白城令的計劃。”
“我們白城並非一毛不拔唯利是圖之輩,早在有流民流浪於此時,白城令便下令讓手下的人安排施粥事宜。”
韋應和墨冰對視一眼,讚道:“白城令倒是個好的,隻是他有什麽計劃擔心我們打擾?”
說到這裏,張老頭哈哈大笑,撫須得意道:“這便是我們欽佩白城令的地方了,白城令下令讓我們所有願意施粥的人將糧食運到縣衙去統一管理,然後派人發放。”
韋應眉頭一皺:“這般行為,豈不是拿著別人的資本,給自己博取名聲?”
墨冰已然看出,同仇敵愾地點點頭。
張老頭擺擺手道:“並非如此,每一戶人家募捐了多少糧食,在城中心都會立下一塊石碑,將哪些人出了多少力,全部記錄下來,做到每個人都有數。”
兩人點頭稱是,這般行為倒是個好法子,不過仍舊有些疑問:“這不是多此一舉,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張老頭繼續道:“並非如此,主要還是擔心災民。”
“當時聽到白城令決心的時候,我們同樣納悶兒,隻是到了後來,便想通了。”
“淵城令統一管理的方式是為了控製施粥的數量,不然所有災民聽聞白城有善人施粥,來多少人都可以吃飽,千萬災民一擁而來,我們白城也負擔不起千萬人的吃喝,所以白城令下令,把粥熬得很稀,餓不死人就行,每天早晚一頓飯,讓他們有力氣往別的城市遷徙,不至於讓多到我們白城無法負擔的地步。”
韋應點頭了然,難怪看著很多同理飯很稀,原來是這個道理,同樣表示理解,糧食的價格很是便宜,但總量有限,白城糧食負擔的人口有數,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幫助別人,這白城令有點意思。
張老頭趁著韋應思考,從裏麵端來一壺酒,笑嗬嗬道:“饅頭就酒,越喝越有,小兄弟,來兩口?”
韋應哈哈大笑:“老丈,我這人最愛的便是飲酒,滿上三杯。”
倒上酒後,韋應看著老頭的眼神就不一樣,話匣子一下子打開,胡天說地,各種吹牛,最後張老頭道:“公子真想要幫助災民,便去白城衙門,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將資源全部交給白城令,讓他自行安排,我們既落了美名,也能省些事。”
“我曉得了。”韋應點頭,舉起酒杯道:“來來來,我們在飲一杯。”
張老頭端著滿滿一杯酒,美滋滋地抿了一口,露出愉悅享受的表情,美滋滋道:“好酒。”
韋應讚道:“果然不錯!”
墨冰心中很是疑惑,這酒他隻喝了一杯便覺得難以下咽,然而公子與那張老頭老推杯換盞,一杯接著一杯,難道沒有喝出酒中的苦澀?
張老頭深深看了墨冰一眼,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家喝的酒,比不上富貴人家的美酒,別人喝不下口很正常,隻是詫異韋應同他飲酒時,兩人幾乎是搶著喝的,麵上沒有一絲虛假的痕跡,是真覺得這酒不錯。
“老張,你又背著我偷酒喝?”門口賬房掌櫃處,一道老奶奶的聲音驟然間傳來,驟然嚇得老張端著酒杯的手一哆嗦,一小灘酒水灑落在桌上。
“是客人在喝酒,我沒有喝酒。”張老頭趕緊應答,然後看著桌上灑落的酒漬,眼中流露出心疼的光芒。
下意識的伏案在首,用狠狠吮吸一口,將灑落在桌麵上的酒水全部吸引口中。
那老太婆突然走了出來,牽著張老頭的耳朵嗬斥道:“你個老東西,平常不見你這般,現在學會舔桌子了啊?”
張老頭趕緊告饒道:“這不是酒滴落在桌子上,我看著可惜,一時沒忍住嗎?”
老太婆看了韋應一眼,低聲道:“有客人在,我給你留點麵子,你別不識好歹。”
“公子見諒,我家老張一向如此,還請公子不要介懷。”
韋應抱拳道:“賢伉儷情深,我羨慕還來不起,豈敢嘲笑。”
老婦人微微一禮,笑著告退,退後是狠狠瞪了張老頭一眼。
張老頭小心翼翼看著妻子進了門,然後立在櫃台上,猛然一拍桌子,喝道:“這老太婆端的可惡,我是不舍得教訓她,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管到老夫頭上了!”
酒足飯飽後,韋應準備起身告退,便道:“我等還有事要做,先行告退了。”
“等等。”老張晃悠悠站起身,叫住人,然後先走進鋪子裏麵。
墨冰低聲道:“公子,這老家夥不會是看穿我們的身份,想法子通風報信,要去捉拿我們吧?”
韋應輕輕搖頭:“既來之則安之,我們稍等片刻便是。”
不多時,張老頭麻利地拿著幾張紙,笑嗬嗬道:“我和公子一見如故,送你們幾個饅頭路上吃,你們也別嫌棄,這玩兒意,頂餓。”
話音剛結束,便已然包好了七八個饅頭,很是麻利地遞了過來。
韋應傻傻接著饅頭,還是溫熱燙手的,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過來又吃又拿,還沒有給人錢,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墨冰有些臉紅,畢竟剛才懷揣著惡意揣測人家。
韋應推過去饅頭,忙道:“老丈,這多不好,剛才又喝你的酒,還吃了你的饅頭,你還送我些路上吃,你還要做生意呢。”
張老頭道:“幾個破饅頭而已,公子能陪著我老頭子喝酒,比我的兒女還要妙,再說了我和你聊得來,當你是朋友,朋友離開,豈能空手?”
韋應覺得心頭莫名一暖,朋友,好久沒有聽到朋友二字了,一直以來都會謹小慎微殺人如麻,想了想,鄭重結果饅頭,輕聲道:“老丈,多謝了。”
想了想,給銀錢肯定不好,君子之交淡如水,談錢就俗氣了,但平白收人好處,心裏更不得勁,便取出三壺美酒,悄悄遞給張老頭:“老丈,這酒你先拿著,藏起來悄悄喝,別被大媽發現了。”
張老頭接過三壺美酒,看著精美的酒壺,便知道這酒價值不菲,連忙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這酒啊,估計將我饅頭鋪全部買下來都夠了,公子且收回去。”
韋應不收,道:“你哥我饅頭我收,我給你酒水你便收不得,剛說了我們是朋友,現在連朋友的酒都不收,這是不拿我當朋友?”
張老頭苦笑道:“哪裏哪裏,我能有公子這樣的朋友簡直是幸運無比,隻是這就太貴重,小老兒受不起。”
韋應搖頭,認真道:“那有什麽貴重不貴重的,不過是人賦予它的價值,你認為它價值千金,是你覺得我們之間的情義價值千金,你若認為他一錢不名,便是一錢不名,而我認為你送我的饅頭價值千金,我們以千金之物互贈,豈非是衣裝美談?”
張老頭不屑道:“幾個饅頭值幾個錢,送給別人都不要?”
韋應攤開手道:“幾壺酒值幾個錢?反正都是要喝的。”
大有一副你不收,便不拿我當朋友的架勢,張老頭苦笑搖頭:“公子相贈,小老兒若是再不收,便是不給公子麵子了。”
韋應哈哈大笑:“正該如此!”
看著韋應消失的背影,張老頭撫須笑道:“真是個有趣的後生。”
老婦人走來道:“你也有趣,不然能喝這般美酒?”
張老頭嘿嘿笑道:“老婆子,我和你商量個事兒唄?”
老婦人厲聲拒絕:“不行!”
張老頭委屈巴巴道:“我還沒說什麽事,你便說不行?”
老婦人冷聲道:“你屁股一抬,我便知道你拉屎拉尿,我說了不行,便是不信!”
張老頭看著自家老婆將韋應剛送三壺美酒送走,委屈道:“這是公子送我的酒,你這個女強盜,悍匪,搶我的酒喝。”
……
韋應走時如沐春風,捧著懷裏滾燙溫暖的饅頭,美滋滋感歎:“又交一個朋友,你看,這是我老朋友送我的饅頭。”
墨冰應付著賠笑,你拿三壺價值千金的美酒,就換了幾個白麵饅頭,還覺得人家好人,也就你能幹出這事。
實在是心頭疑惑,這廝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邪魔外道,偏偏還有如此單純的一麵,讓人萬萬想不到。
找人問了去白城縣衙的路,很快到了白城縣衙,旁邊有辦事出,來來往往有人捐錢捐物,還有一些普通小販以及平民百姓。
韋應跟著走了過去,看著有些人拿出十幾文錢,負責記錄的官吏本來不想要收,但是老漢兒一句話,便讓官吏歎息著手下,那老漢兒說道:“年輕時候我戍守邊疆,保家衛國,現在人老了,雖然不能上陣殺敵,但依舊想要以微博之力,接著保護我曾經護著的人啊,錢不多,但總歸是我的一片心意。”
站在後麵的韋應聞言,頓時心中感動,低聲道:“這哪裏是十幾文錢,分明是一名戍邊老兵沉重的心意,我沒想到,大周的軍士,有如此這般廣闊的胸懷。”
那老者交完錢推了下來,路過時便道:“小夥子哈哈,大周軍士胸懷比天要高比還還要遼闊,而且老夫我啊,曾經是紅衣軍的人!”
看著老者瀟灑離去的背影,韋應目送他而去,最後被墨冰叫回神。
韋應輕聲道:“我之前認識一名紅衣軍的人,他們村子裏遭受龍神祭祀的苦楚,很多人都逃難走了,可他卻留在村莊,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者最後沒有離開的村名。”
墨冰道:“公子,我也曾聽聞紅衣軍,對於紅衣軍,我也欽佩的很,隻是可惜,後來不知因為何種原因,竟然解散了,實在讓人唏噓。”
“後麵那兩位,別聊天了。”此時響起官吏含笑提醒的人。
韋應走了上去,墨冰跟在身後,居高臨下看著官吏。
官吏笑嗬嗬道:“按照慣例提醒二位一聲,捐贈適量,不要因為做好事而影響了自己的生活,我看二位非是凡人,也用不著我提醒,主要是有一些老人,把自己積攢的錢財全部拿出來救人用,所以多說了一句,哈哈哈,二位呢?”
韋應仿佛回到了前世,頓時將納戒中的金銀財寶頓時拿出,約莫有千兩黃金。
房間裏金光閃閃,讓後麵的人大感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