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衡早就料到吳文淵會這麽說,幹脆利落道:“官員族人犯罪,本質上是官員自己檢查不嚴,但這並不是向至親揮動屠刀的理由。”

“以親情為重,官員可請辭,與族人共進退。如此一來,既承擔了後果,也並未背叛族人。”

話落,整個西華宮一片寂靜。

眾人麵麵相覷,就連吳文淵都陷入了沉思。

大義滅親,自然是連父母都不能放過,但誰要是真敢這麽幹,就犯了大忌。

畢竟弑父弑母,乃是天怒神怨的大罪。

但反過來,若是接受趙衡的言論,豈不成了情比理大?

“謬論!徹頭徹尾的謬論!”

周欣兒心急如焚地大喊起來。

畢竟她的考核文章,乃是大義論,若是被趙衡強行變成,情比理大,那自己豈不是輸定了?

距離嬪位,就差臨門一腳,眼瞅著功虧一簣,周欣兒頓時有些抓狂。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道理,三歲小孩都知道,難道殿下不知道?”

“殿下說情比理大,究竟是何居心!”

周欣兒態度無比堅決!

一眾周家族人,紛紛附和起來。

“說的沒錯,情比理大?豈有道理!”

“什麽東西,都沒有天理大。”

周家族人可不管什麽邏輯,他們要的,僅僅隻是駁斥趙衡的理論而已。

結果不等趙衡回應,吳文淵已經搶先一步質問:“既然理比情大,也就是說,所有在押的皇親國戚,都得死?”

啊?

周家族人瞬間沒了動靜。

周欣兒臉色煞白,卻依舊不甘心:“大義滅親,以江山社稷為重,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此言一出,周家族人全都麵無血色。

連趙洐都臉色陰沉,心裏暗罵,這個臭娘們,什麽話都敢說!

“周族長,你還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若是將來,趙洐犯了事,豈不是也要被直接處死?

周欣兒這話,簡直是把兩邊都得罪透了。

吳文淵眼神冰冷:“除了周欣兒之外,還有誰讚同,理比情大?”

現場一片寂靜。

就連白沐雲都不吭聲,畢竟她的目標也是皇親國戚,若是承認了此事,跟捅自己刀子有什麽區別?

周欣兒直接愣住:“白小姐……”

白沐雲愣神打斷:“蠢貨,你就算是贏了這一關,也當不了嬪妃,隻怕是此時此刻,就有無數皇親國戚想要整死你了!”

周欣兒猶如五雷轟頂,頹然癱坐在地。

吳文淵也不囉嗦:“簫玉兒通過!”

隨著考核結果宣布,簫玉兒被侍女帶到一旁,她的小臉盡是詫異。

這都能贏?

現場最震驚的人,當屬趙櫻櫻。

沒人比她更了解吳文淵,這個老倔驢,以往可沒少罵她。

甚至還當著元武帝和皇後的麵,指責趙櫻櫻拒不嫁人,乃是為皇室抹黑的行徑。

就是這樣一個罵遍天下的老家夥,卻沒人記恨他,因為大家心裏都清楚,這貨對誰都這個德行。

而此時,趙衡竟然把吳文淵辯得啞口無言?

“好大侄兒!”

趙櫻櫻興奮無比地大呼一聲,激動得小臉通紅。

“太好了!終於有人能夠收拾吳老頭了,以後有我家大侄子在,我看這個老東西再敢欺負我!”

這一聲呼喊,自然是傳入了吳文淵耳中。

吳文淵冷喝道:“小公主,注意你的言行!若是再敢失態,老臣便扣光你今年的俸祿!”

“你……”

趙櫻櫻指著吳文淵,氣得不行,卻又拿著老驢毫無辦法。

隻好轉而向趙衡發牢騷:“大侄子,我罵不過他,你幫我罵他!”

趙衡卻哈哈一笑:“吳大人乃是大炎第一錚臣,雖然脾氣壞了點,但瑕不掩瑜,本太子敬畏吳大人都來不及,又豈能斤斤計較?”

什麽?

這個沒良心的,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趙櫻櫻剛要上去揪趙衡耳朵,吳文淵的嗬斥已經傳來。

“小公主!”

吳文淵語氣毋庸置疑。

放眼整個皇宮,乃至大炎,除了站在頂峰那三尊大神之外,也就隻有吳文淵能夠降服趙櫻櫻了。

“可惡!”

趙櫻櫻罵了一聲,但動作卻戛然而止。

“小姑,你別生氣,等吳大人犯了事,我再幫你出氣。”

趙衡笑著安慰。

趙櫻櫻頓時一陣鬱悶:“即便是海枯石爛,江河倒轉,吳文淵這個老驢也不會犯事啊,看來這輩子想報複這家夥都沒戲了。”

趙櫻櫻雖然嘴上氣得不行,但心裏卻並不記恨吳文淵。

畢竟這老驢雖然剛烈,但若是誰敢對皇室不敬,他第一個衝上去,也算是趙氏皇族的門神了。

“太子,在你心裏,當真認為,情比理大?”

吳文淵眼神複雜地問道。

自從成為宗正寺少卿以來,吳文淵已經有十年沒有回家探親了,甚至連孫子孫女都沒見過。

族人想要進京探望,也被嚴厲禁止……

這般無情無義,當真大丈夫?

趙衡打心眼裏尊敬吳文淵,輕聲回應:“吳大人,情也大,理也大,凡事無絕對,做人嘛,首先得靈活。”

靈活?

吳文淵直接被氣笑:“也就是說,殿下根本不在乎,情大還是理大?一切全憑心意?”

趙衡聳了聳肩:“我就是單純為了過關而已,沒想那麽多。”

一聽這話,別說吳文淵,現場所有人,包括趙櫻櫻,都想直接撲上去,把這個家夥掐死。

這廝為了過關,竟把問題,上升到情和理的高度,差點把一半在押的皇親國戚都搞死!

論六親不認,吳文淵都覺得甘拜下風。

“想不到這家夥,為了一個親情論,不惜把問題搞得這麽大,太無恥了!”

趙洐心裏煩悶到了極點,卻又不能反駁趙衡的言論。

不然豈不成了,跟著趙衡一起帶頭反皇權?

白叔清陰冷道:“哼,這廝向來善於詭辯,能說出這番話,毫不意外!”

他表麵雲淡風輕,心裏卻暗暗緊張。

畢竟趙衡把吳文淵都說服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論朝堂上的權威,就連父親麵對這個吳老驢,都要禮讓三分。

若是趙衡借機,把吳文淵拉攏過去,再加上林家,實力豈不是直接上升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