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朔返回時已是深夜, 他將手中的資料卷成一個圓筒背在身後,溜溜達達地在靜謐無人的街道上走。
夜裏的城市一角仿佛陷入沉眠,安靜得不像是繁華都市夜晚該有的模樣。
“治安竟然還挺好。”草野朔低聲嘟囔著說, 沒有柯南在, 他竟然連個攔路搶劫的都撞不見,晚歸路上安寧祥和地不像是殺人案頻發的東京。
這句話落在安室透耳朵裏, 就難免多出些諷刺的意味——他卻是個上下班路上、甚至出門買個東西都能遇見搶劫的類型。
“劫匪沒見到, 攔路的公安倒是有一個, 這還不算治安好嗎?”草野朔走上前,大剌剌地向他伸出手。
安室透當然不會認為他是要和自己握手, 麵色不善道:”有話直說。“
”你既然回到東京, 群馬縣那邊的事應該就告一段落了。“草野朔道, ”查抄出來的儀器, 應該有一個叫做稚產靈的東西?“
所謂稚產靈, 就是由那位白駒博士研發的、能夠收集思想粒子的儀器。
當時風見裕也防他像防賊, 正巧草野朔也不知道那東西長什麽樣,幹脆先把資料揣回來再說。
“這也是組織的任務?”安室透懷疑地問。
“嗯嗯。”草野朔點點頭,“我還沒有回組織嘛, 反正那東西你們拿了也沒什麽用, 不如賣個人情給我?”
他說得好像很輕鬆, 但在研究所將事情全都捋過一遍, 安室透很容易就發現了其中存在的問題。
“你之所以這麽肯定,是因為你將最重要的東西帶走了吧——井裝置投放器、稚產靈還有罔象女, 要構成方案中預想的破案係統,這三者缺一不可。”安室透說,“但研究所偏偏沒有多少有關罔象女的書麵記載。”
罔象女的情報沒有電子數據、沒有紙質文件,它存放在白駒二四男和早瀨浦宅彥兩位知情人的大腦裏。
但隨著這兩人先後死亡, 這些情報便也隨之消散。
“你要掩蓋真相,這就是你殺死早瀨浦宅彥的理由。”
草野朔聳聳肩:“難道你今天是來興師問罪的?”反正都已經死無對證啦!
有一點,但不全是這樣。安室透看他一眼:“稚產靈可以給你,但……你手裏有那份完整的臥底名單,我知道你有。”
他指的是先前被組織間諜偷偷備份的臥底名單。
草野朔眨眨眼:“一台稚產靈可不值這麽多價錢。”
他沒否認,他手裏有完整的名單。
“那份名單也已經過時許久了。”安室透神色淡淡地道,“該處理的早就被組織處理掉,它遠沒有十幾天前那樣有價值。”
交易的過程沒拉扯太久——主要是安室透是個熬夜也能神采奕奕的人物,但草野朔更想回去睡覺,於是兩人迅速達成一致,以各自原價成交。
“其實也不一定呢。”談好交易,草野朔就開始笑眯眯地踩雷,“說不定裏麵也有像你這樣保全下來的臥底,隻要找到一個,就足夠把本錢賺回來了。”
說完,他在安室透的忍耐達到極限、準備爆發前迅速跑路。
安室透:“……”
心情不好的上司半夜一個電話將自家下屬從溫暖的被窩裏喊了起來。
“風見,現在去通知那邊的人,保護好勝山傳心的人身安全。”他沉聲道,“我要親自審訊他。”
風見裕也沒忍住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了,降穀先生難道都不會困的嗎?
一定是超人吧!隻有超人才有這種旺盛的精力,不愧是降穀先生!
由於安室透是在米花町堵的他,草野朔稍微加快腳步,很快就回到了工藤宅。街道兩側的等幾乎盡數熄滅,唯有幾處零散的窗欞還透出幾盞燈火。
這裏麵恰好也有工藤宅的一盞。
“和基爾談的很順利?”
“當然。”草野朔高興地說,“我還拜托她替我將找到的資料捎回組織了呢!”
赤井秀一一頓,本來想說談的順利怎麽還耽誤這麽久,聽到這話,忽然覺得有點不對。
這樣會給她招來懷疑的吧,CIA的特工竟然這麽樂於助人的嗎?
鑒於這話出自草野朔口中,他認為這件事的真相應該並不像表麵上那麽簡單。
不過,FBI幹嘛要替CIA擔心這些?
他話鋒一轉:“你出去這麽久,不耽誤朗姆那邊的事嗎?”
朗姆最近被折磨得十分缺乏睡眠,據庫拉索所說,像對方這個年紀的老人,如果晚上入睡的時間沒能睡好,白天就算感到疲倦也沒法好好入睡——隻會躺在**失眠。
因此,赤井秀一這話的意思其實是,今晚不會不小心讓朗姆睡了個好覺吧?
由此可見,FBI的心比他黑多了,草野朔在心中感歎,隨後自信地道:“沒問題,他是絕對睡不好的!”
卻沒打算解釋究竟是怎麽個辦法。
自從在現實中意外看到那些以往隻會出現在夢裏的鎖鏈後,草野朔就仔細研究過自己的影子,在san值極低的情況下,他對某些蠢蠢欲動的影子的確有所靈感,卻仍找不到出現這種變化的緣由。
對比之前與現在,發生變化的隻有san值和能量,或許是因為極低的san值引發了這種現象;或許是積攢的能量量變引起質變……
又或許,二者都對此產生了影響。
但無論原因如何,既然夢裏的鎖鏈能在現實裏具現化,那他是不是也能在沒有入睡的情況下,嚐試幹涉他人的夢境?
事實證明,他的確可以。
仿佛是與生俱來的能力,沒有人引導,也沒有書籍指引,他隻是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嚐試著去進行感知,靈感便給了他肯定的回饋。
自此以後,別的先不說……
至少朗姆這段時間的確不用再想著好好睡覺了。
安室透提前安排好公安的事情,抽空回了一趟組織,忽然便接到朗姆的急電。
他先前從未見到過朗姆的麵容,這次當然也沒有,對方通過手機和他聯係,安室透卻仍在電話接通時,被聲音裏那份藏不住的濃濃疲倦嚇了一跳。
這是有幾天沒睡覺了?
自己連續一天隻睡兩三個小時的那段日子,聲音都沒這麽疲憊過……甚至以朗姆的城府,都無法好好隱藏……
朗姆本來就忙碌,現在更是忙成他從未想過的模樣,難道組織最近在籌備什麽大事嗎?但他怎麽沒得到任何消息?
“你終於回來了,波本。”朗姆的話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他這段時間脾氣公認變差不少,“我還以為,你也打算就地消失呢。”
……他合理懷疑,這句話絕對是在陰陽某人。
縱然心中轉過諸多猜測,安室透仍立刻拿出一副恭敬的態度:“您這樣說,真是令我不勝惶恐,事實上,我……”
“好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們就不必浪費時間了。”朗姆不輕不重地打斷他,“波本,接下來這段時間,我要你留在東京。”
安室透毫無異議:“是,我會絕對遵從您的指示。”
“還有……”
話說到這裏,門忽然被敲響,庫拉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朗姆大人,我是庫拉索。”
庫拉索?如果沒有意外,她不該在這個時間過來。朗姆先掛了電話,示意對方進來。
庫拉索深知朗姆脾性,更明白最近對方脾氣越發急躁,壓根沒繞彎子,十分直接地匯報她此行目的:“基爾提出申請,她說自己有要事要見您。”
朗姆頓時眯起眼睛:“你替她來傳話?”
他記得,基爾和波本都對庫拉索被假情報欺騙、懷疑他們是臥底的事意見很大吧?
雖然庫拉索在回來後幫他們證明過清白,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她先拿到錯誤的情報,前麵三個人也不用枉死——他們兩個差點就步上後塵,這次隻是運氣好而已。
原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件事之後,三人關係反倒愈發差了——尤其是庫拉索最後並沒有受到組織的任何懲罰。
庫拉索譏諷地笑了笑:“她可不會相信我呢,非要直接告訴您才行,我已經警告過她,若是最後發現情報不夠分量,就等著接受懲罰吧。”
朗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眼間又有些犯難。
若是兩年前,不管是不是陷阱,他都敢孤身去踩一踩,但放到現在……
琴酒那邊傳回來的最新消息,在人魚島海域,他們的確發現了魚頭人再次出沒的痕跡,當地似乎也流傳著會在夜裏夢見魚頭人的傳說。
前後證據能對得上,朗姆的懷疑確實消減不少,開始真正認為他連續做夢,的確是被怪物盯上的緣故。
要說怪物,本來還是讓科涅克去最合適……
想到這裏,朗姆的臉色頓時又黑了。
“讓基爾在這個地方等我。”他緩緩道,“我可以給她一個機會。”
沒過多久,安室透又一次接到了朗姆的電話。
對方殊無感情地問:“你在返回的路上,有沒有和科涅克見過麵?”
安室透心頭一跳,差點以為他們私下的交易被暴露了,大腦已經毫無破綻地做出反應:“抱歉,朗姆大人,我沒有見過他……”
朗姆陰沉地“嗯”了一聲:“在東京這段時間,如果你見到他出現,必須立刻向我匯報。”
“……還有。”他頓了頓,“這段時間,你就和基爾一起行動吧。”
“……是,我明白了。”安室透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遲疑,“朗姆大人,是基爾有什麽問題嗎?”
“波本,你應該明白,不該問的事,就不要多嘴。”朗姆語氣平淡,隨即便掛斷了電話。
而安室透卻已經從蛛絲馬跡中抓到了一點線索。
讓他和基爾最近在一起行動,是讓他們相互監督、舉證揭發的意思?
就算都是臥底,也不排除相互之間會想要踩著對方上位的情況——他之前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
還有,有關科涅克……
發現蹤跡,立刻向朗姆匯報?
安室透直覺這個命令從頭到尾都透著怪異。
這麽說吧,如果把命令形式改成:科涅克背叛組織,所有成員見到他必須上報行蹤、格殺勿論——這就正常多了。
現在這樣,反倒不倫不類。如果對方沒背叛,那直接對本人下命令不就好了?如果確認對方背叛,那還偷偷摸摸找人幹嘛,像雪莉一樣直接下追殺令啊!
安室透知道草野朔隱瞞自己行蹤的情況,正是因為知情,反倒越想越覺得,這像是朗姆的私人命令。
這兩人間難道還有什麽不宜聲張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