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昀降一愣,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小賊?”
“對啊。”沈綰笛一臉的理所當然,隨即將之前她在禦花園發現宮中花匠照料蛇藍信要用專門特製的肥料一事告訴了褚昀降。
“照顧蛇藍信的第一任花匠已經去世,線索斷了,所以我想能不能從這蛇藍信的肥料入手調查試試看,看是否能有什麽新的發現。”
褚昀降沉默了一下:“所以,你約我今日晚上相見是因為……”
“當然是因為今日是七夕,宮內大部分官員都會外出賞花燈過七夕,方便我們去內務府探查一番。”
“怎麽?”沈綰笛有些緊張:“難道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褚昀降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精心打扮過的刺繡衣擺和雲頭錦履,語氣淡淡:“無事,走吧。”
“不過……”褚昀降重又打量沈綰笛的裝扮,發出了同她之前一樣的疑問:“你為何會穿成這樣?”
沈綰笛原地蹦躂了兩下,黑色勁裝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纖細嬌小的身材:“你看我這矯健的身手,到時候翻宮牆絕對不會拖你後腿的。”
“翻宮牆?”褚昀降更覺疑惑:“為何要翻?”
沈綰笛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不翻宮牆,怎麽偷溜進內務府?”
燭火下,一邊是華衣貴服、不染塵埃的翩翩貴公子;另一邊則是黑衣黑褲、四處張望的十足小賊模樣,怎麽看都怎麽不搭。
褚昀降歎了一口氣,在原地悠悠留下一句話:“你跟我來吧。”
半晌後,宮門前。
守門的宮人正昏昏欲睡,看見一輛裝飾低調華貴的馬車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宮門麵前。馬車前跳下來一個腰間明晃晃地掛著祁王府腰牌的人,是福祿。
他什麽也沒說,笑著朝守門宮人手中塞了兩粒金豆子。宮人一邊熱絡地客套一邊將金豆子反手塞進自己的懷中:“福祿公公,您來啦。”
而後揚聲喊道:“祁王殿下進宮,開宮門,放行。”
宮門大開,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
車內,依舊穿著黑色勁裝的沈綰笛透過馬車的車簾縫小心地看向外麵,有些不可置信:“我們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進宮了?”
“不然呢?”褚昀降坐在馬車的正中心,閉目養神,答道。
沈綰笛這才想起來,她進宮一趟是龍潭虎穴難上加難,而別人進宮隻不過是走個過場回個家罷了。
福祿身為褚昀降的貼身小廝,從小就跟在他身邊,自然對皇宮的路線也是了如指掌。他將馬車停在一處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之後,在馬車外小聲地說道:“王爺,沈小姐,到了。”
下馬車後,褚昀降囑咐福祿:“你在此地等候,倘若我們亥時未歸,你就自行駕馬車出宮便是。”
“是。”福祿應道,隨後褚昀降就帶著沈綰笛往內務府的方向走。
福祿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有些不解。
昨夜王爺回到府上後,明明很高興地告訴他說今日七夕同沈小姐有約,要他挑些好看的衣服。今晚兩人是在一起,可怎麽是一同進宮中。難道現在七夕都不時興在熱鬧非凡的街上遊玩,而是在黑燈瞎火的地方尋求刺激嗎?
福祿不懂,不過他就是祁王殿下的小廝罷了,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
想到這,他又跳回馬車上,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等主子歸來。
沈綰笛的想法沒錯,因為是七夕,所以宮中巡邏的守衛和宮人都較往日少了許多,他們去內務府的一路上什麽人都沒有碰到。
直到來到內務府門前,沈綰笛還不敢相信,此行居然會這麽順利。
隻是……
沈綰笛看著麵前裏三層,外三層,數十間房子圍繞疊加的龐大物體,犯了難。
她現在可算是知道,這內務府可不比自家府上,什麽皇家日膳、日常出行、服飾、庫貯等等亂七八糟的事務都匯聚於此,要從這麽多間房中找到一個小小存放花草肥料的地方,屬實不易。
沈綰笛無奈,想了想:“褚昀降,不如這樣,你去內務府左院,我去內務府右院,誰有發現就來通知對方,怎麽樣?”
月光下,褚昀降的臉一半隱入陰影中,他看著沈綰笛,眸光如墨:“你一個人,確定沒問題嗎?”
他似是怕人發現,往沈綰笛方向靠近了幾分,聲音壓低,磁性悅耳中多了幾分美酒的香醇。
但沈綰笛壓根就沒有察覺到此刻氣氛的曖昧,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裏麵各種瓷瓶碰撞,叮當作響。
“放心吧,我這次都準備齊全了,絕對不可能出事的。”
“倒是你。”沈綰笛上下打量了一下褚昀降,也學著他的模樣,壓低聲音:“雖然我知道你會武功,但是這裏畢竟是宮中的內務府,需要我給你點藥粉防身嗎?都是我自己煉製的,可好用了。”
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暗示雖然我知道你厲害,但是我還是怕你靠不住。
褚昀降長這麽大,從來都還沒有被人這麽直白地質疑過自己能力不行。
他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當下拂袖離開:“不需要,你自己注意即可。”
看著褚昀降頭也不回地離開,沈綰笛撇了撇嘴,也不耽誤時間,往內務府的右院走去。
右院是一幢三層高的木樓,沈綰笛繞到背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開窗工具,這個東西還是之前問蕭元豐討要的。
主要是當時後者在醉仙居隨手就能開包間窗戶屬實讓她羨慕,後麵便厚著臉皮向蕭元豐詢問了一番。蕭元豐雖然不解她一個大家閨秀為何要學這樣不入流的手段,但也都告訴了她,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她手持工具,從一樓開始,一扇一扇門窗撬過去。
這間是擺放綢緞的、這間收納器皿的、這間是儲存宮中桌椅的……
等探查到二樓的房間時,沈綰笛白嫩的掌心中間赫然是一條深深的紅痕。
她靠著剛撬開的門窗,一邊揉搓酸痛難耐的手掌一邊心裏苦哈哈地想:看來日後還是要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大夫,這等苦力活真的不適合她。
這時,木樓的樓梯處突然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兩盞黃色的燭火悠悠靠近,在黑夜中尤為明顯。
沈綰笛手一撐,翻身鑽進麵前的房間。聽外麵那腳步聲,像是衝著她這個房間來的。
沈綰笛暗道一聲倒黴,來不及徹底關上窗戶,隻得虛虛掩上,而後迅速躲在一屏風後麵,屏住呼吸。
下一秒,吱嘎一聲,門從外麵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