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沈綰笛手指的不斷緊縮,許畫扇感受到脖頸傳來的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她雙眼凸起,嘴巴被迫張開,發出駭人的嗬嗬聲。

當觸及到沈綰笛貼近的漆黑眼神後,許畫扇終於害怕了。

眼前這個人是真的想在這裏,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親手掐死她!

許畫扇雙手用力揮舞,想要去掰扯沈綰笛放在自己脖頸上的手。但在外人看來,她頭發散亂,顫抖著身體,不過隻是無力地舞動了兩下手掌,甚至連沈綰笛的手臂都沒有碰到。

直到許畫扇的口水都不受自己控製地從大張的嘴角流出來的時候,沈綰笛才嫌惡地鬆開了手,用力將許畫扇擲在一旁。

咚——

許畫扇重重地撞在宮殿的石柱上,而後就是不住地幹嘔和咳嗽,肩脊聳動,眼淚和口水一並流下來,整個人就像是集市角落中蜷縮的流浪漢,讓人退避三尺。

眾人都愣愣地看著沈綰笛,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差點硬生生地將許畫扇掐死。

沈綰笛看都沒有再看匍匐在地上的許畫扇一眼,隻帶著一身煞氣,順著石板路緩步往道路盡頭走。

在路過朱文怡的時候,沈綰笛停下了腳步,眾人隨著她的動作,又都將視線匯聚過來。

朱文怡還沉浸在剛剛被褚昀降恐嚇的氛圍中,在看到沈綰笛放過許畫扇想要離開的時候,她一直緊繃的心剛剛放鬆一下,卻又隨著沈綰笛停在麵前的腳步又提了起來。

“你……”朱文怡看著麵前的沈綰笛,短短的一句話磕巴了兩三次:“你、你想做、做什麽?”

“沒什麽。”相比起朱文怡的害怕和緊張,沈綰笛格外從容,然而也正是這份從容讓她顯得更加讓人恐懼:“隻是希望朱小姐以後能夠好好地做好自己的淩側王妃,至於旁人的事情,最好少管。”

尾音輕輕地落在兩人之間,像是提醒,又更似警告。

在這等迫人的氣勢下,朱文怡一句示弱的話差點就要說出口,卻在張口之前清醒過來。

她沈綰笛不過就是個民女罷了,憑什麽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跟她一個堂堂王妃說話!

“沈……”朱文怡一句名字還沒說出口,就直接被一句清冷低沉的男聲打斷。

“淩側王妃是覺得有何不妥嗎?”

道路盡頭,褚昀降長身玉立,微微側頭,眼神落向這邊,帶著冰冷的寒意。

明明他的話中一句都沒有提到沈綰笛,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出了褚昀降的弦外之音。

他在替她撐腰。

不過是初秋,朱文怡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她呐呐閉嘴,剩下的話也盡數咽進了自己肚中。

沈綰笛沒有再做停留,上了褚昀降的馬車,一行人揚長而去。

偏僻的宮殿外,隻餘狼狽的朱文怡和還在地上不斷嘔吐的許畫扇。

圓圓的月亮已掛在夜空之上,灑下滿地銀輝。

宮道上,隻聽見馬車吱嘎吱嘎的滾輪聲和侍從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綰笛姐姐。”坐在馬車裏的王子雪已經從之前惶恐的狀態中緩了過來,她裹緊身上的披風,靠近坐在一旁的沈綰笛:“你同祁王殿下很熟嗎?”

熟嗎?她也不清楚。

沈綰笛稍稍撩起車簾,一張清麗俊美如神祇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褚昀降騎在一匹駿馬身上,跟隨在馬車身邊,緩緩前行。

似是察覺到來自車簾的窺視,他側頭,長睫微抬,如水般的視線投過來。

沈綰笛唰地一下就將車簾緊緊掩蓋住,她伸手撫住自己的胸口,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定是太晚,或者是今晚月色太亮,否則她怎麽覺得褚昀降的眼神那般溫柔又明亮?

旁邊的王子雪還在等著沈綰笛的回答:“綰笛姐姐,綰笛姐姐,怎麽了?你胸口不舒服嗎。”

“啊?”沈綰笛回過神來:“沒有,我好得很,你剛剛問什麽?”

王子雪:“我方才問,你同祁王殿下很熟嗎?”

“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沈綰笛有些好奇。

或許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一說到關於這些事情,王子雪原本還有些蒼白的小臉都多了幾分血色:“綰笛姐姐你知道祁王殿下在外人口中有個什麽稱呼嗎?”

“什麽稱呼?”

王子雪壓低了聲音,顯然不想讓外麵的人聽見:“叫‘冷麵王爺’!雖然我不怎麽了解朝廷的這些事,但兄長每每喜歡同父親在書房說些官場上的事,而我也喜歡在書房看一些關於花卉的書籍,多多少少都聽到了些。”

“祁王殿下被人叫做冷麵王爺,一是因為其不苟言笑,麵上常年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二就是因為祁王殿下根本就不關心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向都是遊離在整個朝廷和官場之外。”

“而今日,祁王殿下居然會出現在那般偏僻的宮殿前,如果不是因為綰笛姐姐你,那我就想不到任何其他的理由了。”

確實,當褚昀降突然出現的那一刻時,沈綰笛自己也是沒有想到的。

她還以為那人早就同自己的母妃又或者表妹什麽的一起走了呢……

“綰笛姐姐,你又走神!”

耳邊傳來王子雪抱怨的聲音,沈綰笛連忙回答:“那……我們應該是相熟的。”

至少,上輩子在她死後,她很熟悉他。

不管是被小人謀害、貶至邊疆塞外的他;還是衝邊塞一路殺回來、替沈家平反的他;亦或者是青燈古佛下、替她手抄佛經祈福的他……

“果然。”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王子雪心滿意足地重新在馬車上坐好,忽地開口:“綰笛姐姐。”

沈綰笛回應:“怎麽了?”

王子雪看著沈綰笛,一雙眼睛在馬車中閃閃發亮:“其實我很喜歡你,綰笛姐姐,甚至想過讓我兄長去沈府提親,讓你成為我的嫂子。”

“但是現在我不這麽想了。”

聽到王子雪前麵的話,沈綰笛啼笑皆非,順著小姑娘的話往下說下去:“那為什麽現在不這麽想了?”

“因為我覺得我兄長配不上你。”王子雪模樣認真:“能與綰笛姐姐在一起的,是能夠不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及時出現,站在你身邊的人;是即使萬人阻攔,亦能夠為你趟平一條道路的人;是能夠與你攜手並肩,一同走下去的人……”

沈綰笛心中立刻浮現出了這樣一個人,他身材高大挺拔,五官俊美異常,雖然常年冷冰冰的但是看向她的目光總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暖意。

而此刻,她心上的這個人,正騎著馬,與她一車之隔,並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