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笛的視線從這些沉默的兵器中快速地閃過,將目光鎖定在其中一把身上。

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很久之前在山洞的那個夜晚。

當時的她在山洞內躲著,而山洞外,褚昀降正是手持一物,與數十人對戰,最後隻有他一人站立。

想來,他應該是順手的。

思及此,沈綰笛下定決心,從木盒中拿出一把兵器,而後匆匆合上,便跳下馬車往回跑。

驛站的空地前。

雖然暴發戶所拿的魚叉比山羊胡手持的匕首要長,後者傷了一隻手臂且很難夠著前者。

但很顯然山羊胡的身手比暴發戶要好上不知多少倍,手上的匕首耍得出神入化,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其劃傷。

所以暴發戶隻能拿著魚叉用自己不熟練的動作被動地防禦著,手臂被震得發麻,很快就節節敗退,已經被山羊胡摁倒在地。

眼下,暴發戶仰麵躺在地上,而山羊胡騎跨在他的身上,手中匕首直逼前者麵門。

暴發戶雙手緊握魚叉,橫在麵前,抵擋著山羊胡逐漸逼近下來的匕首。

暴發戶麵色漲得通紅,額頭和脖頸青筋暴起,看得出來手已經十分用力。

但依舊阻擋不了越來越靠近自己麵部的匕首。

匕首的尖端在他的眼前不斷放大,閃著刺眼的寒光。

順著匕首往上看,則是一臉猙獰的山羊胡。他緊握著匕首,同樣也牟足了勁,眼中充斥著嗜血的光芒。

“去死吧!”

這三個字從山羊胡的齒縫間冒出,就像是來自陰曹地府的判決。

山羊胡現在已經顧不得什麽眼前這個人是富家子弟還是什麽身份,他隻覺得痛,很痛,而現在的自己急需要找一個東西發泄一下。

山羊胡為了能夠徹底地壓倒暴發戶,甚至用上自己之前被沈綰笛用匕首刺傷的那隻手,用力往下摁壓匕首。

鮮血從他手腕處的傷口流出,沿著匕首的刀麵一縷一縷地往下流動,最後在匕首的尖端處匯集,往下滴落。

啪嗒——

鮮血滴在暴發戶的臉上,帶來濡濕的觸感。

他眼睛睜得極大,鼻腔間滿是腥臭濃厚的血腥味。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這麽清楚地聞到鮮血的味道。

暴發戶怎麽也想不到,明明早上的時候,他還在府上,當著衣食無憂的少爺,甚至還因為不滿父親的安排而同後者置氣,帶著小廝出府散心;現在卻同一個麵目猙獰、滿身殺氣的人做生死之間的搏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命喪黃泉。

早知道,今天早上就多吃兩口那個自己最愛的糕點,而不是因為它稍微放涼就擱置在一旁。

看著匕首的不斷靠近,暴發戶在心裏悲哀地想著。

突然。

砰——

二樓傳來一聲木框破裂的巨響。

山羊胡身軀一震,手鬆了勁,下意識地抬頭往二樓出聲的地方看過去。

暴發戶因此得了喘息的機會,也往發出巨響的聲音望去。

驛站二樓的客房木窗處,原本被釘造成窗欞的木框此刻已經碎成幾塊木頭。

隨即,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從破裂的窗欞處飛了出來,期間還夾雜著不少窗欞上的碎木屑,然後重重地摔在了驛站外的空地處,不停地抽搐。

巨大黑影摔落的地方正好是暴發戶的身邊,他扭頭看過去,發現那具黑影居然是之前一直在同褚昀降打鬥的刀疤。

暴發戶發誓,在黑影落地的時候,他清楚地聽見了後者身體內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令人牙酸。

刀疤身上多處刀痕,麵部扭曲,嘴角冒出不少血沫。

他像是痛得極為厲害,但是卻又不敢太大扭動自己小山般的身體,就像一灘死泥一般,躺倒在地上。

既然刀疤都在這,那同他之前一直纏鬥的褚昀降呢?

像是為了解除在場人的疑惑,在刀疤被扔出窗欞之外,砸在地上之後,一抹白色的光也從驛站二樓破裂的地方疾射而出,斜插進了刀疤身邊的土地裏。

正是刀疤之前用的那把彎刀。

彎刀刀身還在嗡嗡作響。

山羊胡的臉色徹底變得難看,他原本想著能夠讓刀疤先拖住褚昀降,他先製服或者抓住一個富家子弟或者那小娘子,然後當做人質,能夠威脅褚昀降。

可是誰知道,刀疤居然沒有拖住褚昀降,甚至現在整個人躺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那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的小子,真就這麽厲害?

驛站二樓,一片漆黑的窗欞口,一個身穿破舊書生衫的瘦削身影突然出現。

他一躍而下,腳尖在驛站前高掛的燈籠上輕點兩下。

燈籠抖動,裏麵的燭火隨之微微晃動,驛站前的所有物體的影子也跟著動了兩下,給人一種恍惚的錯位感。

但他們抬頭看著的那修長瘦削的人影卻是不動的。

月亮高懸於在他的背後,周身被月光染就,像是披了一層銀色的盔甲。

逆著光,他的麵容隱於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一雙眼瞳中射出來的視線卻比月光還要刺眼,是世上最快的刀,帶著無盡的冰冷和殺氣。

隻一眼,就讓人脊背生涼,頭皮發麻。

他不存於這世間,他隻是來世間肅清一切罪惡。

暴發戶還躺倒在地上,長大嘴巴,愣愣地看著那人一個利落地翻身,便從燈籠處落在了地麵上,甚至連一點灰塵都沒有激起過。

山羊胡早已從暴發戶的身體上爬起來,同落在地麵上的褚昀降麵對麵對峙著。

“啐!”

山羊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聲音粗糙,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到的害怕和驚慌。

事到如今,他算是知道自己這次是惹上了多少麻煩。

“沒想到我山羊胡居然有一天也會看走眼。”

對於山羊胡的這句話,褚昀降不置可否。

他目光沉沉,麵無表情,眼尾下壓,隱入兩邊的發鬢中,為那張精致的麵容增添幾分肅殺和冰冷,豔麗狠絕。

“都給我出來!”

山羊胡突然大喊,聲音在驛站空地上傳開,也不知道他在同誰說話。

“我告訴你們,今日我要是死了,你以為你們能跑得掉嗎!”

“想活命就都給我出來!把眼前這小子給做掉,不然今天誰都得交代在這裏!”

隨著山羊胡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兩邊灌木叢中突現數十人,他們手中大多都拿著大刀,麵容上有些猶豫和糾結,一雙雙視線止不住地在山羊胡和褚昀降來回遊**。

似乎都在衡量和定奪山羊胡所說的話。

見人數瞬間反超數十倍,山羊胡說話也有了些底氣。

“你們沒看見地上的刀疤嗎?”

“刀疤的下場就是你我的下場!”

“你們還在猶豫什麽!都給我上啊!”

地麵上,刀疤的身體還在偶爾地抽搐。

或許是被山羊胡所說的話刺激到,灌木叢中的人群逐漸**起來,其中一人舉起手中的大刀,大聲應和。

“山羊胡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