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起,眾聲應,灌木叢裏的人群紛紛出聲。
“對,沒錯,上啊!”
“把這幾個人做掉,我們照樣逍遙自在!”
“跟著山羊胡上!”
沈綰笛躲在一旁,往灌木叢掃視了一眼。
躲在灌木叢中的人似乎也已經被煽動起來,麵色漲紅,情緒高昂,仿佛隻要有誰一聲令下就會直接衝出來,同褚昀降拚個你死我活,這對後者來說極為不利。
在場的人肯定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山羊胡麵上劃過一絲暗喜,暴發戶麵露焦急,而位於全場中心位的褚昀降,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依舊冷顏如霜,麵不改色。
“小子。”
山羊胡暗自握緊匕首,牽扯到手臂上的傷口,痛得他麵部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我承認你確實有幾下子,但是,我們這邊這麽多人。”
“我看你如今有什麽通天的本事,今天才能逃得出去!”
他的聲音越發狠厲,最後一句直接低吼出聲。
“都給我上!”
話音剛落,灌木叢中的人就揮舞著大刀衝了出來,他們的目標都一樣,就是站在空地中心的那個穿著破舊長衫的瘦削男子。
驛站前的燈籠還燃著燭火,發出劈啪的一聲,隱沒在眾人衝向褚昀降的呐喊聲中。
“夫君,接著!”
一聲清脆的女聲,如同石破天驚般,驟然在驛站空地上響起!
眾人身形一滯,而沈綰笛抓著這個機會,將自己好不容易費盡心思從馬車中拿到的武器往褚昀降的方向扔過去。
武器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而後被一雙白皙勁瘦的手接住,握在手中。
那是一把光看外表就覺得鋒利十足的長劍,劍柄上沒有過多的裝飾,隻餘一條淺色的劍穗,劍身倒映著驛站前的燭火和純白的月光,混合在一起,泛著奇異的色彩。
褚昀降站在空地之上,持劍抬眸,看向麵前眾人。
霎間,他身後的驛站和黑黢黢的遠山都淡出眾人的視野中,人們眼中隻有這個男子。
他站在那,仿佛與劍融為一體,冰冷的殺意順著呼嘯而過的秋夜寒風,滲入每個人的骨頭縫中,讓人莫名心底生寒。
黑發發梢順著風輕輕擺動,合著男子陳舊泛白的衣擺。
他的眼瞳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一眼望過去隻有不見底的黑,就像他手上的這把劍一樣。
明明褚昀降都還沒有動手,從灌木叢中衝出來的人心中卻莫名有了幾分膽怯,更有幾個膽小的甚至腳步都往後挪了幾下。
“你們在怕什麽!”
山羊胡察覺到之後,臉氣得都綠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怒道。
“這小子不就是花架式比較多罷了!”
“再說了,我們人那麽多,一口一個唾沫都能淹死他!”
“你們還想不想要金子了!”
隻能說,鳥為食亡人為財死,山羊胡最後一句話,將已經心生退意的眾人成功勸住。
“不管了,衝了!”
人群中,一身材高大的男子猙獰著一張臉,揮舞著大刀衝了出來,虎虎生威,氣勢頗足。
大刀在空中發出駭人的破空聲,倘若這一刀劈在褚昀降身上,後者或許會直接變成兩半。
而眾目注視的褚昀降,他身形輕巧而詭異地一扭,便躲過了男子的攻擊,隨即勁瘦有力的手腕上抬,長劍在空中靈巧地挽了個劍花,在眾人都沒有看清的時候,就已經將男子手上的大刀挑落至一旁,而後者原本握著大刀的手臂上也出現了一條極深的傷口。
血流如注,噴濺在半空中,綻放出一朵血色的花。
“啊——”
男子摔倒在地,捧著自己受傷的手痛苦大叫,大刀跌落至一旁。
僅僅一招,就解決掉了一個人,眼前這個男子究竟有多強?
眾人心中湧起深深的忌憚。
沒等他人反應,褚昀降突然動了起來。
他握著長劍,穿梭在人群之中,衣袂翻飛,身姿矯健,讓人完全捕捉不到身影。
人們在倒下之前隻看見一個黑影裹挾著一點寒光,隨後身上便是傳來刺痛之感,已然無力再戰。
僅僅隻是幾番呼吸之間,空地上的人已經倒了七七八八,慘痛和哀嚎聲起此彼伏。
剩餘的一些人,握著大刀的手瑟瑟發抖。
他們看著逆光而立、連衣擺都未曾沾上血滴的褚昀降,最後將手中武器一扔,跪倒在地大聲乞求。
“大俠,我們錯了!”
“放過我們吧!”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褚昀降沒有說話,手中鋒利長劍平舉,劍尖指著站在空地之外、已經快要踏上官道的山羊胡。
感受到冰冷的殺意直指自己的後背心,還以為自己能渾水摸魚逃掉的山羊胡僵硬轉身,麵如土色。
這小子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沒聽說過潯州附近有這麽厲害的一號人物!
他額頭冒汗,整個人站在原地,腦子裏在飛快旋轉。
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突然,眾目睽睽之下,握著長劍的褚昀降手臂顫了顫,而後像是力竭一樣,徑直摔倒在地。
沈綰笛心裏一驚,這時也顧不上太多,從旁邊衝出來,半跪在地上,將突然昏倒的褚昀降半抱在懷裏,手下意識地搭上後者的脈搏。
不對……
沈綰笛細眉緊蹙,麵上露出幾分凝重。
方才一直躺在地上的暴發戶這時也趕了過來,他看著沈綰笛的神色,語氣焦急。
“他怎麽樣了?怎麽會突然暈倒呢?”
“你說話啊!”
全場最高興的莫過於山羊胡,他直接轉過身想往外麵逃。
咚咚咚——
地麵突然傳來震顫,由遠及近,伴隨著馬的嘶鳴聲,響徹整個寂靜的荒野。
沒過多久,一支整齊有序的軍隊就出現在了官道上,為首的人身穿盔甲,泛著冷灰色的光。
他手一揮,身後就出來數人下馬,將腰胯間的刀抽出,架在想要逃跑的山羊胡脖子上。
山羊胡原本還想狡辯兩句,但還沒開口,旁邊一士兵就手用力往下一壓。
一條血痕出現在山羊胡的脖子上,他識相地閉上了嘴巴。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將一係列動作都盡收眼底的沈綰笛,暗暗在心中點評。
隻是不知道這樣一支軍隊,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麽偏僻又荒涼的野外。
他們究竟是為何而來,是因為收到了好心人的報案,還是衝著某人的行蹤?
軍隊為首之人下馬,一步一步走過來,盔甲摩擦間,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看那前進的方向,分明是往沈綰笛等人這邊而來。
沈綰笛心下一緊,下意識地就將懷中的褚昀降抱緊,不動聲色地盡量用自己的身體遮掩住後者的麵容。
來人在離沈綰笛還有兩尺的距離停下,然後脫下頭盔,露出一張正氣淩然的陌生麵容。
他聲音滄桑,語氣沉重。
“公子,屬下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