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公路(2)
“噎死你!”樸東明把地圖揣進懷裏,“我琢磨著,要是哪天我犧牲了,你們別變成睜眼瞎。”
無心話惹怒了陳子忠,他啪地摔碎飯碗,掐著樸東明的脖子把他拎了起來:“狗東西!你說啥?”
樸東明雙腳離地,憋得麵紅耳赤,支支吾吾說不清,丁儒剛上前勸解,反挨了一記肘擊。
“唱大戲呢?”人沒進門,金順玉的聲音先到了,她挑開門簾瞪了陳子忠一眼:“小孩子似的,還不如我家熙珍,吃飯也不閑著,還掐架。”
“蘑菇頭來啦!”陳子忠變了個人,抱起熙珍左親右親,胡茬紮得她往他懷裏躲。
“坐吧。”樸東明整理衣領,低頭不看熙珍。
金順玉斜眼揶揄他:“還大男人,不就讓我踢一腳嘛,連看也不敢看啦?”
樸東明臉更紅了,點上煙,拚命往煙霧裏躲。
金順玉扯了做被麵的紅綢,一分為二,拴在陳子忠的槍柄,足有三尺長。陳子忠向左甩手,向右瞄準,紅綢嘩啦啦抖出陣風,很有些八麵威風的味道。樸東明說這綢子好,隻要這麽一抖,陳大膽的殺氣就抖出來了,比軍旗還提膽氣。聽了這話,陳子忠笑出一臉褶子。
“吃這個能扛餓嗎?”金順玉奪走丁儒剛手上的碗,拉扯著樸東明,“走,上我家。”
陳子忠抬頭:“有酒沒?”
“你說呢?”金順玉的笑能把男人的骨頭捏酥軟。
丁儒剛心裏咯噔一聲,看兩人舉手投足的親熱勁,心想,難道樸東明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自從在大河村建立秘營,無論閑忙,陳子忠每天最少跑一趟金順玉家,挑水,砍柴,幹得不遺餘力。修工事,砌堡壘,本是遊擊戰士的活,金順玉在村裏嚷了幾嗓子,成群的大嫂、大嬸趕去幫忙,嚴肅繁忙的勞動變成笑聲連片的聯歡會,勞動間歇金順玉給戰士們跳朝鮮族傳統的農樂舞,還說男女搭配之類的話。
群眾基礎不容輕視,丁儒剛總覺得大河村多了不該有的曖昧,唯恐這曖昧軟了戰士們的血性,此外戰士們總是不經意用陳子忠和金順玉開玩笑。丁儒剛跟樸東明提過這件事,樸東明有自己的想法,說遊擊隊像蓋房子,地基要打得牢固,民心不能寒,再說陳大膽喝得爛醉都沒犯錯誤,還能怎麽樣?
丁儒剛見過不下十幾名國民黨軍官在女人身上翻船,現在陳子忠活像天不管地不管的山大王,容易出軌。
太陽西沉,陳子忠抱著熙珍在前頭走,金順玉三人跟在後麵一路說笑,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陳子忠輕車熟路,推門脫鞋上炕,掐著熙珍臉蛋誇:“蘑菇頭就是招人稀罕,懂事,不多話,眼珠子跟鉤子似的,強著嘞。”
“都上炕,我拿酒。”金順玉拿著笤帚給樸、丁兩人掃鞋上的雪,指著炕頭,“那兒熱乎。”
兩人原地踏步,襪子早磨飛了,腳上的泥足有半斤,臭得能熏倒狗熊。
“咋啦?嫌我家髒?”金順玉瞪眼睛,母老虎似的要吃人。
“是我們髒,腳臭。”樸東明實話實說。
金順玉忽然又笑,笑得放肆坦然:“腳不臭還叫男人?看你們隊長。”
丁儒剛暗笑,這個女人太善變,太實惠。
陳子忠大盤腿坐在炕上,把雙臭腳塞在酒桌下,半躺著撥弄熙珍的蘑菇頭,熙珍捏緊鼻子大口喘氣,小臉憋成棗色。丁、樸兩人不好再推辭,脫鞋上炕,也把腳藏在酒桌下,於是臭氣更濃,熙珍忍無可忍,尖著喉嚨叫:不要下酒菜,有臭豆腐!有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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