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籠高高掛在院子裏,宰相府一片喜慶喧鬧聲響。

腳步踉蹌往前,耳側風聲簌簌,帶著枝葉搖動聲壓在宋歌肺上。

她呼吸.急促,敏銳感受到身後有人在追,可她沒有武力,一介柔弱女流,毫無逃脫可能。

防身的迷霧粉也灑了,她現在就是弱小螻蟻,任人碾壓。

“咻……”

撕裂空氣的暗器狠狠紮進血肉內,一個趔趄,宋歌倒在地上。

借著皎皎明月,她被紮的手臂已經浸濕大片血跡,一陣炙.熱和著疼痛蔓延如血肉,身體可感知的進入骨髓,烈火般迅速散開。

眼睛一片熱痛,宋歌咬牙將那暗器從身上拔下來。

箭頭在月光下染了她的血色,混著原有毒藥,看起來詭秘非常。

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身後那人趕到,是個大塊頭,不像汴梁城城中人,兩鬢絡腮胡,銅鈴般大的眼底溢滿了猥瑣。

“臭丫頭再跑啊,終於讓老子逮住了,現在怎麽樣,要不要哥哥幫幫你。”

大漢邊走,嘴邊穢語不斷,宋歌趴在一塊石頭上,體內橫衝直撞的毒效讓她眼睛漸漸虛晃起來。

她用手指死死扣住掌心,血跡流下的痛楚竟比不上**帶來的虛幻麻木。

大漢越走越近,她垂死掙紮,手掌按在粗糲地麵上,早分不清東南西北,意識裏隻有一個聲音:快點,快點走,她要離開這裏……

腳步越來越近時,她聽見大漢驀然喊道:“哪個找死的,跟我搶人?”

刀劍聲崢然作響,宋歌來不及看清形勢,隻是極力想逃走。

很奇怪,如此危機時刻,她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杜夜。

如果杜夜在,杜夜在就好了,他雖然恨她,卻沒這麽無恥。

他也聰明,肯定能幫她離開。

念想剛落,她腰間一緊,被人摟住站起來。

“宋歌我在,別害怕,我來了,沒人能傷害你。”

這嗓音溫柔得像初春能化開積雪的暖陽。

顫巍睜開眸子,朗眉星目,整個眼瞳隻映了她一人。

“淩霄峰你怎麽……”

她艱難發聲,還沒說完,就見淩霄峰拿著手中長劍,對上他對麵的黑衣人。

“公子,家主說了,這個女人不能留,您若執意違背家主命令,屬下隻能得罪了。”

暗色裏,那黑衣人腳邊睡著大漢的屍體。

他手上拿的那柄刀被鮮血浸潤到腥味肆意。

宋歌小腿顫了顫,空氣中盡是黏膩衝鼻的味道。

她腦子那根求生的弦繃得緊,緊緊抓住淩霄峰。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沒事,我來對付他,你往外麵跑,快去!”

淩霄峰擋在她身前,將人推出去。

搖搖晃晃,宋歌一會兒撞在牆壁上,一會兒跌落在地。

毒效融入血脈,眼底已經虛晃起來,看到的事物都漂浮著。

手心的血水滴般一直落下,藥性酸麻蓋過所有疼痛,已經撐不住了。

腳步被石頭絆倒,又一次,身子毫無支撐地下跌。

就這樣,若是正好磕在石頭上,撞得毫無意識也好,不必擔心毒效了。

宋歌閉上眼,在四月夜晚第一次覺得心口這樣涼,無能為力。

重力下墜,“撲通”一聲,她落入一個堅硬熾熱,滿是酒氣的懷抱。

迷蒙的撐起眼瞼,毒效驅使她撫上來人臉頰,貼身朝他身上蹭去。

僅有的理智還未湮滅,宋歌乘著還能分清人影,把血肉深處發酵的想親近衝動化為道強硬力氣,死死揪住杜夜的衣領:“快點,帶我去木樓,把我泡在藥桶裏,我……中藥了……”

最後的理智潰滅,她眼底毫無光亮,隻剩壓抑已久的欲望,方才揪上杜夜衣服的那隻手,也轉為柔若無骨的春水,要漫入他的衣服內。

杜夜麵上冷靜,有條不紊告訴竹忪去處理今晚的事。

摟住宋歌離開時,喉間幹澀,思緒有片刻旖旎恍惚。

騰躍而飛,他輕功很好,能踩在竹梢上立住。

腳底是青蔥林立的玉竹,身側那女人的香氣籠罩他全身,脖頸、胸前都是她手指的溫度。

風過,林間瑟瑟作響,竹子清淡微寒的氣息也撫不平他手心灼.熱的溫度。

停在木樓前,杜夜聽見自己理智崩斷的聲音,任明亮月色灑在肩頭,側臉捏住宋歌的下巴,將唇覆上去。

沒事,他這麽做,隻是因為他是男人。

今日就算在煙花巷柳之地,遇上別的女人,他也會這麽做。

衝動罷了。

杜夜按住宋歌的後腦,加深這個吻。

意識遊浮在唇齒交纏的繾綣中。

如果……如果根本與她無關,他對她根本沒有感情,隻想著報複,那把這個女人利用幹淨,磨牙吮血,讓她分毫不剩,不是更大塊人心?

這也是複仇……

長指按到少女腰帶處,宋歌露出精致的鎖骨,在月光下瑩如白玉,散著如夜明珠般叫人暈眩的光。

杜夜俯頭,自己都沒察覺,他如野狼樣饑.渴難耐的模樣。

“淩霄峰……”

宋歌早沒了力氣,沒骨頭似的窩在杜夜懷裏,她呢喃著音節,喊著某人的名字,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

這也許是出於原主的習慣,也許她潛意識還在擔心淩霄峰為了自己和家人鬧翻,原因不得而知,若是宋歌醒著更願意理解為毫無意義的音節。

可聞著有心。

杜夜眼色頃刻頓住,某種天生的冷冽與寒氣盡數回歸於他身上。

仿佛剛才那個差點情難自己的人不是他。

黑雲壓過月亮,掩住地上的光亮。

點點星火墜落在杜夜眼底,顯得那樣廖遠清冷,他仿佛瞬間被凍結般,所有遐想情緒退卻,隻留下一點混合了殘忍的邪氣。

提著懷裏的女人,他幾步走上台階,找到宋歌之前說的藥桶,不由分說將人扔進去。

藥桶夠大,杜夜就算手勁力氣大,也被水桶裏的水緩衝了。

宋歌在水桶裏咕嚕咕嚕翻了好一會兒小泡泡,才浮上來。

上來後,猛地咳嗽。

她現在也學會了防患未然,有了上次給杜夜解毒的經驗,她也為自己準備了個藥桶。

隻要不是頂級調配的毒藥,中毒後放在裏麵泡個四五個時辰,都能解。

毒效在藥水逼退下,慢慢消融,宋歌臉上不正常的緋紅逐漸退下去,潔白皮膚露出原有光潔潤澤。

卻斑斑點點的露出一些曖昧痕跡,杜夜眼瞳晦暗,想到那聲別人的名字,心底莫名煩躁。

他甩袖子出去,坐在木樓頂上,看著傾蓋住月亮的烏雲,想起第一次見到宋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