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把林曦領回來了,但是林楓晚不可能自己全方位地去照顧林曦。
她需要有一個保姆。
關於這個保姆人選林楓晚糾結了許久。
她其實不太習慣自己的地盤忽然多出一個陌生的,可能有機會殺死自己的成年人,因此她到現在都沒雇過保姆。
現在想雇了,又不喜歡自己的隱私空間被侵犯,哪怕她一再安慰自己說這個世界上的保姆絕大多數都沒什麽殺傷力,還是沒讓自己放下心來。
……算了。
要不明天再去福利院撿幾個孩子回來吧,她沒別的要求,他們能把手腳不便的林曦照顧好就行。
反正她現在不差錢,養一個孩子是養,養兩個孩子也是養。
於是,她第二天去了孤兒院。
她脫下了名牌的外套,換上了一身平價的常服。
她需要找一個真正願意在被收養後幫忙照顧林曦的人,而不是一個因為看她有錢條件都沒聽清就稀裏糊塗舉手的人。
來到孤兒院,她和院長說明了情況。
然後院長帶她去看孩子了。
看著這些孩子,林楓晚開口了。
“我有一個孩子,她有先天性畸形,很多事不能自己幹,我又不可能時時刻刻陪著她,所以我想再收養一個孩子幫扶一下她。當然,那孩子的畸形也可以通過一次次手術矯正,隻是她現在依舊有著很嚴重的畸形,甚至無法自己行走。她長相上也比較嚇人,膽子小的請慎重考慮。”
說完,她等著這些孩子的反應。
大多數孩子都不感興趣,少數的孩子在竊竊私語,而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在看完了林楓晚身上的裝扮後也退後了。
誰也不願意去別人家裏,給一個有殘疾的孩子當保姆。
唯獨一個男孩的手,從始至終高高舉起。
到最後,也隻剩下他一個人在舉手了。
“您看我行嗎?我能照顧好她,她不能走我可以帶著她走,我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男孩看向她的目光裏充滿熱切,生怕林楓晚不要他。
林楓晚卻沒看向男孩兒,而是率先看向了其他人,見沒有其他人舉手,她有些遺憾。
然後,便打算離開。
“別看我這樣,我什麽活兒都能幹的!”身後,男孩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語氣中夾雜著幾分哀求。
林楓晚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不是她有偏見,而是因為,那個舉手的男孩,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他沒有腿。
大腿以下全部截肢,他自己還坐輪椅。
“行者是個很好的孩子,經常幫忙照顧院裏的其他孩子,在帶孩子方麵確實有經驗。”大約是不忍男孩一次次哀求,院長竟開口替他解釋,“他長得不錯人也懂事,大家對他印象都聽話的,可偏偏因為沒有腿一直沒有人願意收養他。這孩子也是倒黴,小時候跟家裏人一家三口自駕遊車開到半路在荒郊野嶺翻車了,他的父母全都死了,他倒是撿回來一條命,但是腿被壓壞了,需要截肢……”
得。
又一個殘廢。
林楓晚拿出手機搜索了一番,然後把手機放了回去。
“就他吧,”她說。
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於是,她繼從大街上領回來一個乞丐後,又從孤兒院領回一個殘廢。
說實話,這孩子和阮牧差不多大。
“你叫什麽?”林楓晚問。
“行者,我叫行者。”男孩說。
“……姓孫?”林楓晚沒忍住問。
男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是,我爸起的名兒。”
還真是怪名年年有。
“以後你姓林,”林楓晚看著他說,“我先帶你回家,你先看看能不能接受吧,不能接受我送你回來。或者說我如果發現你有虐待那孩子的行為,也會送你回來。”
“不會的!”行者拍著胸脯保證。
然後,林楓晚帶著林行者回了別墅。
當看見豪華的大別墅的時候林行者驚呆了!
他一直以為收養自己的是一個普通的家庭的!
他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房子!
“這是,我們家?”為了防止弄錯,林行者又問了一遍。
其實,新家哪怕是房子邊上那個完全沒用處的狗窩,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楓晚看到這一幕反倒是笑了,她點了點頭,道:“這裏可以是你家。”
林行者掐了自己一把。
疼。
沒做夢。
他頓時鼓足了勇氣,心想,待會兒不管新妹妹長成什麽青麵獠牙的形狀,都不能怕。
林楓晚推著他走進了家門。
林行者有些緊張。
林楓晚一直在跟他強調新妹妹長得嚇人,就是不知道有多嚇人了。
然後,他看見了林曦。
他怔住了。
林曦看見有人看她,反射性地就要往被子裏躲。
在她心裏,看見她這個模樣的,沒有不害怕的。
她把腦袋縮進了被子裏,而林行者卻是看著她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的模樣,眨了眨眼。
“就這樣?”他抬起臉問林楓晚。
“就這樣。”林楓晚點了點頭,心中驚訝。
她發現男孩的眼中沒有一絲懼怕。
林行者沉吟片刻,又抬頭問:“妹妹是不是脾氣不好啊?”
“沒有。”林楓晚搖頭。
於是林行者徹底茫然了:“那她可怕在哪兒?”
不過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像是怪物一樣的小姑娘。
林行者推著輪椅走到床前,拍著那把自己團成一個球的棉被,輕聲道:
“可能因為先天性畸形在外麵比較罕見吧?但是在孤兒院裏,這樣的孩子並不少。倒不如說,能在孤兒院久待的孩子,大多是身上有點毛病的。那些身體健康的,往往來了沒幾天就會被領養走,隻留下我們這些殘廢還有那些有著比較深的畸形的孩子和許多等著領養健康孩子的大人。”
說完,他抬起臉,對著林楓晚笑了笑:“您去的時候應該看見了吧?我們孤兒院基本沒有完全健康的孩子,他們包括我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的問題。她這樣的畸形算什麽啊,更嚴重的我都見過。”
而原本躲在**瑟瑟發抖的林曦,這時候卻悄悄掀開被子,露出了一雙眼睛。
有了林行者的陪伴,林曦顯得不那麽瑟縮。
林行者是一個好哥哥,在孤兒院的經曆讓他很會照顧人。
隻是有一點,行動不便。
於是林楓晚連夜預約了國外最好的醫療公司請他們來為林行者量身打造義肢,因為錢花得夠多,他們也是連夜派人趕來的。
第二天中午,林行者就見到了過來為他測量各種數據的人。
他呆了呆,不知道這群奇怪的白大褂是幹什麽的。
林楓晚給了他答案。
“盡量實話實說,他們是來給你定製義肢的人。”林楓晚靠在樓梯口,看著他笑道,“如果因為缺失了雙腿不能行走,那就再換一雙腿。現在科技這麽發達,咱們家又不是沒有那個錢,不至於委屈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呆在輪椅上。當然了,仿真的義肢可能沒有原裝的那麽靈敏,但是用來走路奔跑也夠用了。”
林行者聞言,徹底呆住。
他瞪大了眼睛,聲音裏不自覺地就溢出來幾分期盼:“您的意思是,我這輩子還能站得起來?”
來測量的醫護人員都笑了,做記錄的醫生伸出手,對著林行者豎起了大拇指,用不熟練的中文道:“不僅站起來,而且能跑能跳!”
林行者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聲音中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哭腔,又仿佛不可置信地問:“真的?”
“真的啊。”林楓晚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哭了。
他哭的時候沒有聲音,就隻有眼淚流淌下來。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十分配合測量,還在低聲跟每個人說謝謝。
“為了精度考慮,製作需要一個月的時間。等做完後我們的工作人員會親自登門幫您安裝調試,之後大概需要兩三個月來進行訓練,之後您應該就可以正常行走了。”量完後,工作人員滿麵笑容地對著林行者說,翻譯把他的話精準轉達。
“謝謝,謝謝……”直到工作人員要走,林行者還不住地道謝。
“要感謝感謝你的母親吧,”工作人員對他笑了笑,“不是誰都會為你拿出四十五萬定製假肢。雖然這項工作很令我愉快,但是說到底我們也隻是在拿錢服務有需求的人而已。”
而林行者聽見這番話愣住,不是因為覺得四十五萬太貴,而是覺得,怎麽說呢,有點便宜。
當然,他一個身無分文的孤兒院孩子當然不配說四十五萬便宜,隻是,在他的認知中,自己這雙腿想要站起來怎麽也得花個幾千萬。
“隻需四十五萬就可以讓一個雙腿截肢的人可以正常行走嗎?”於是,他問工作人員。
“一般來說,三五萬就夠了。如果不在意假肢的質量,更便宜的也有的是。”工作人員認真回答道。
“那如果缺了一根指頭——”
“親愛的,這用不上裝假肢。”
說完,醫護人員便暫時離開了。
隻留下林行者一個人怔怔出神。
林楓晚走下去,站在他旁邊,低頭,輕聲問:“怎麽?有了腿你好像不太高興?”
林行者搖了搖頭:“隻是沒有想到,自己距離站起來這麽近。我一直以為,這一定需要很多很多的錢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才能讓我有站起來的可能……”
緊接著他又哭了:他的殘疾在孤兒院裏也屬於最嚴重的一批,如果他都隻需要三五萬就能治好,那其他孩子呢?
就因為身上帶著一點小小的殘疾,他們被人嫌棄了這麽多年。
印象中在孤兒院這麽多年,他身邊唯一一個被收養的殘疾或者畸形孤兒,是個齙牙,他渾身上下就這點毛病。
但是就因為這點毛病,卻也是被人多次看都不看直接否決的。
他沒有對林楓晚傾訴,因為這原本就不管人家的事。人家願意接受自己,幫自己治好腿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說這些幹什麽?
去綁架人家讓人家出錢替那些孩子治病嗎?
要說請求的話,他們才認識了一天,關係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他不說,林楓晚也隻是當他喜極而泣,稍稍安慰後就離開了。
隻是她不知道,這一刻,那個小小的少年心中已經發下宏願:這輩子他一定要掙到很多很多的錢!
然後,就可以給孤兒院的那些孩子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