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卿的小姑夫田福安住在南櫻村,卻在夾在兩個自然村之間的櫻峪水庫的北岸,即北攖村東邊的半山坡上開了一家農家樂飯店。這個用水庫管理房改建成的小飯店很快就收拾利索了,田福安似打贏了一場名垂青史的惡仗一般,高興地給它取名“雲湖山莊”。這個名字聽起來倒也頗有幾分難得的藝術性,足見主人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雲湖山莊開業那天煞是熱鬧,沾著粘著的各式各樣的飛鳥走獸都來賀喜了。鄉裏的一、二、三把手黎遇林、王衛東、熊英傑等一幹頭臉人物都應邀而來了,他們此行既是給了田老板很大的麵子,也是借機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鄉裏麵一些自認為還有些臉麵的人也都紛紛湊份子拿了賀禮前來捧場。客人裏麵當然少不了水利站的正副當家人餘明凱和陳巧,他們才是雲湖山莊這幾間房子的正主,自然來得理直氣壯且牛皮哄哄,看那陣勢和風頭絲毫不輸鄉裏的主要人物。此外還有和田福安交好的其他幾個村的人物們,以及他的許多戰友和一些朋情、親戚等。
鄉裏有品級的一大桌,中層一大桌,各村來的人物一大桌,戰友一大桌,其他閑雜人等兩大桌,整個開業酒席聲勢頗壯,場麵很大,帶著幾分生意一定會興隆的好兆頭。田福安忙裏忙外地滿臉帶笑,泥鰍般滑行在幾個桌子和廚房之間。他今天既要當主廚做壓桌大菜,又要招待好各方客人,自然是忙得頭上生風、腳下起火,恨不能變成哪吒三太子,踏著風火輪,長出三頭六臂來。這個時候就連樹上的知了猴也跟著湊熱鬧,瘋狂地叫個不休,像扯著嗓子唱歌的崔健老哥一樣。
田福安憋著一身小麥色的豬彪子勁把聞名遐邇的拿手好菜大盆辣子雞、蝗軍打雪仗、金鉤飄雪花和北溝燙驢肉這四大件做完之後,接著又搗鼓了好大一陣子雞裏炸、陽關三疊、神仙鴨子、霸王別姬、雪裏悶炭、八仙過海鬧羅漢、孔門幹肉、花籃鱖魚、一品豆腐等菜品,才將廚房裏剩下的不太重要的活交給別人打理。等他急三忙四、火燒屁股般地一出廚房的門,便連躥帶蹦地跑到各個房間開始挨桌敬酒以表示感謝,並為今後的生意做下各種各樣的保證和許諾了,而此時所有的酒桌上也都已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了。
黎遇林的鼻梁上戴著一副看起來斯斯文文的金絲邊眼鏡,他那寬長厚實的肩膀頂著一個碩大的腦袋,腦袋的前邊是一張充滿了裝模作樣的儒雅神情的老臉,這張在本地還比較值錢的老臉非常內斂和張弛有度地宣泄著他那一身因為浸**於酒場太久而逐漸錘煉出的虛胖意味。
“我說田老三,你這飯店的名字怎麽叫雲湖山莊的呢?”他顯得矛盾重重而又滑稽萬分地問起來,舉手投足間都體現了一種尊者特有的威嚴和氣勢,“這其中有什麽說道嗎?”
隨後,他又非常莊重地挺了挺那個矮胖敦實的像是有五個月身孕的身子,晃了晃滿肚子的泔水,就等著看田老三的回應了。
“我就說了嘛,咱黎老板凡事就是想得細,”田福安連忙躬身笑著答道,真是有些難為他了,他真巴結起人來竟然也是一套一套的,並不比和珅之流差多少,“問出來的問題水平也高。”
“啊,這個名字嘛,是這麽回事,”非常自然地在嘴上拉完風箱之後他又趕緊解釋道,“我給各位簡單地匯報一下。咱鄉上的這個櫻峪水庫名義上是個水庫,但是我覺得其實和湖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叫湖的話不是還顯得上檔次嘛,我覺得總比叫水庫強多了吧?”
“你看人家那個著名的千島湖,”他舉例子道,“聽著就感覺怪漂亮的,其實不就是新安江水庫嘛。我這也是見招學招,去了一回千島湖才想到給飯店起名叫雲湖山莊的,這總比叫櫻峪水庫山莊總強點吧?”
“再說了,”他又順便說道,這話扯得就更加離譜了,“以後咱鄉裏要是發展農村旅遊的話,叫湖顯得多來勁啊!”
眾人在黎遇林的帶領下,對田福安的話紛紛表示認同,並大加讚賞了一番,以表示他們並沒白吃他的飯,沒白喝他的酒。
“久聞黎老板的書法水平很高,”田福安就勢要求道,眼皮子活得真是夠可以的,看來他也是蓄謀已久了,“今天我就鬥膽請黎老板賜一幅墨寶,給咱題寫一下店名,不知道黎老板能不能賞這個臉?”
那個黎遇林本就是個自視甚高且非常喜歡附庸風雅的庸俗人物,自然經不起鄉村勢利人物田福安的一番美意和眾人起哄般的幫襯,於是便款款下得首座來,像個驕傲的大公雞一樣慢慢踱步到田福安早先就準備好筆墨紙硯的一個房間,欣然題寫了“雲湖山莊”四個大字。
待他龍飛鳳舞地題字結束後,大家又是齊聲地喝彩叫好,好像他就是當年那位能夠輕輕鬆鬆地寫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樣千古名句的唐初大才子王勃一樣。
題字之後他又重入酒場,此時酒桌上的氣氛更歡,戰性更濃了,眾人掀起了一輪又一輪鬥酒的熱潮。
且說坐著各村頭麵人物那桌,大家正酒氣熏天地滿堂大笑呢,原來這裏麵有個人講了個在櫻峪一帶流傳已久的一個笑話,所以才引得大家興趣高昂、酒情勃發的,這個笑話是:
以前北櫻村的前邊還沒修水庫的時候,這個地方就是一條季節性的小河。有一年夏天恰好發大水,一個老媽媽要過河,可是水體很深,都能淹到她的腰了。老媽媽自然不舍得弄濕她的新褲子,她抬眼看看周圍也沒人,就匆匆忙忙地脫下褲子準備過河。就在她人家走到河當中的時候,突然感覺一條魚鑽進了下麵,老媽媽趕緊就用手使勁地摳啊,摳啊,摳了老半天也沒能把那條狡猾的魚摳出來。一會兒周圍就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大家就問老媽媽,恁老家在水裏摳什麽的呀?老媽媽回答說,我一摳一把鯉魚鱗(黎遇林),一摳一把鯉魚鱗(黎遇林)啊!”
非常湊巧的是,這個時候黎遇林恰好過來竄桌敬酒,於是屋內剛剛平息下來的哄笑聲又炸窩似地響起,搞得這位翩翩而至的黎老板一頭的霧水,感覺莫名其妙的。他心裏當然也很好奇,又想表現得很親民和瀟灑一些,便有意拿出他作為一把手練就多年的各種威嚴中的一種來,說有什麽搞笑的事情,一定不能在小圈子裏私下傳播,要拿出來讓大家共同分享一下。其實大家都明白,全世界沒聽過這個笑話的就他一個人而已,這怎麽能算是在小圈子裏私下傳播呢?當然了,這個笑話也確實不能當著他老人家的麵講,誰要真敢這樣做,那可就是太沒眼色了。不過既然他都發話了,不講個笑話應付應付他也顯得不好看。
“哦,其實也沒什麽,”就在萬眾矚目的關鍵時刻,北櫻村的領頭雁陳向輝,也就是陳巧的三哥挺身而出了,但見他結結巴巴、自恃穩重地向黎遇林笑道,“就是剛才大家講了個小笑話助助酒興而已,黎老板的笑點一直都很高,我再重複一遍講出來,你別見笑就行。”
“要是不能見笑的話,那還是笑話嗎?”眾人“轟”一聲又忍不住大笑了,都紛紛指著陳向輝說,“你這個熊暈蛋快講吧,咱黎老板還等著呢,人家可是見過大風浪和大魚大蝦的。”
“大家都知道蒼山家家戶戶都習慣種蒜,”陳老三聽後便把手中的酒杯緩緩放下,借著點恰到好處的酒力徐徐言道,“說是蒼山有這麽一個村子,麥收的時候,正好蒜也收了,大家都把蒜辮起來,掛在家裏晾曬。有一個小新媳婦,家裏也收了不少蒜,門洞裏、鍋屋裏、堂屋裏都掛滿了辨好的蒜。這一天呢,她家的蒜被小偷偷了不少,於是她就在村子裏大罵起來:恁哪個小養漢頭、小娼根生的狠心賊,你在門洞裏弄了俺一辮(遍),又在鍋屋裏弄了俺一辮(遍),弄了兩辮(遍)恁還嫌不過癮,在堂屋裏又弄了俺一辮(遍)——”
大家已經笑翻天了,屋裏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這個時候,她鄰居家的二嫂子就出來說了:恁嬸子唻,蒜少了就少了吧,咱吃再大的虧不就是叫人家弄幾辮(遍)嗎?”陳老三繼續結結巴巴地講道,臉繃得和火石一樣,“反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讓人家弄完就算了吧!那個小新媳婦連忙用手比劃著說:俺二嫂唻,你是不知道啊,這個大刀賊一辮(遍)一辮(遍)弄,而且還是那麽大的頭,血紫血紫的,可疼死俺了,你說說,俺能不罵嗎?”
眾人聽後都哄堂大笑,黎遇林也非常開心,他高舉酒杯表示要與民同樂,大家都熱烈響應,氣氛異常融洽。
“田老三,”一輪必不可少的儀式酒進行完之後,他字正腔圓地發話道,充分顯示了他那與生俱來的謙虛好學精神,“我剛才看見你那個菜譜上有‘蝗軍打雪仗’和‘金鉤飄雪花’這兩個菜,還有什麽‘鳳凰涅槃’和‘黑龍會’,今天都上桌了沒有?”
“就是呀,你也給我們介紹介紹,”眾人都道,頗有些群情激奮的意思,“別讓我們稀裏糊塗地吃到肚子裏,那你的功夫就白費了。”
“黎老板,我最拿手的六個硬菜都已經上完了!”田福安把已然弓下去的上身彈簧般挺直,同時將兩個小眼睛眯成兩條彎彎的小縫,然後非常自豪地答道,“辣子雞是咱鹿墟當地的名吃,這個就不用再多說了,我用的是村裏放養的小山雞炒的,口味沒治了。燙驢肉用的是咱北溝老田家的驢肉,絕對絕正宗。”
“你先說這兩個菜怎麽樣,夠味嗎?”他邀功道。
“確實夠味,”黎遇林一邊非常自然地展示著他那兩排雖然門麵潔白無比,但是縫隙卻是黢黑的牙齒,一邊顯得很滿意地評說著,“到底是地鍋火炒出來的本地辣子雞,口味可以說是絕了。至於老田家的燙驢肉,那就更不用說了,可謂是名滿天下啊,是吧?”
“那是,那是。”眾人都道。
“你就說說另外那四樣菜吧。”黎遇林又道。
“好的,黎老板,我一樣一樣給你匯報!”田福安因為直接被戳到了興奮點,所以像是被人從後邊捅到了前列腺一樣,帶著一臉極度自信和驕傲的表情服從道。
“那個豆芽炒豆腐渣,”他指著桌子上其中一盤幾乎快被一幫子食客吃光吃淨的菜顯擺道,“其實就是‘金鉤飄雪花’,那個油炸螞蚱和粉條,就是‘蝗軍打雪仗’。至於說那個‘鳳凰涅槃’嘛,其實就是木炭烤鴿子,‘黑龍會’就是黑魚燉土豆。”
“怎麽樣,黎老板,”他得意洋洋地解釋完幾個名菜之後又開口問道,“這幾個菜的名字起得怎麽樣,味道又怎麽樣?”
“噢,原來是這四個菜啊,”眾人當然又是一陣酒足飯飽式的哈哈大笑,都紛紛恍然大悟般地議論道,“這個菜名起得可真刁鑽,不過味道還真好吃,這個可不是吹的。”
眾人這番話就等於是誇田福安的智商高、腦子活啊,他當然有些飄飄然起來了,於是酒量又臨時增長了一大截,講話也愈發豪爽和大度起來,仿佛和鄉裏的頭麵人物走得更近了,或者幹脆他自己就是對方那種人了。人都喜歡拿高貴的人物往自己臉上貼金,他當然也不例外。他似乎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忌恨和厭惡這些人了,其實他早就不恨他們了,他怎麽會和錢過不去呢?他早就想明白了,現在這撥人已經不是以前那撥人了,正所謂鐵打的賓館流水的客人嘛,世事在變,他田老三的思想也在變。憤青總會變成熟的,隻要時間足夠,隻要他受得挫折足夠。
在眾人非常正式地酒足飯飽之後,田福安又給每個人贈送了一件名牌襯衣,一個高檔水杯。細節處見功夫,看來他的辦事能力確實是鍛煉出來了,眾人都高興而來,滿意而歸,都帶著隻多不少的酒意和飽嗝,隻留下一店的狼藉和汙漬,看著就讓人惡心。
前來幫忙打閑雜的桂卿和大夥一塊趕緊打掃戰場,全力預備著晚上的生意。一陣陣盤子和碗筷相互碰擊的稀裏嘩啦的歡快聲音,好像已經響徹了整個山坡和坡前的水庫。
一溜小車不顧顛簸,載著一部分人絕塵而去;一輛輛自行車忘卻疲勞,馱著一些人逶迤而去;一雙雙大腳,引導著路近的幾個人蹣跚而去。幾個關係更到位的戰友還沒有走,他們坐在水庫邊的大梧桐樹下一邊愜意地乘著涼,盡情地欣賞著眼前的山水美景,一邊很隨意地談論起當年在戰場上,這些響當當的北方漢子是怎麽寧肯餓死也不吃蛇和老鼠的事情,大夥照例又把兩廣那幫敢吃蛇鼠的家夥們褒貶一頓,不時地哈哈大笑起來。晚上這幾位還要再來一場酒以便徹底盡興,反正店裏也有地方睡覺,夏天好招待,其條件比當年的貓耳洞強了一萬倍都不止。
永遠梳著鋥明瓦亮的氣勢磅礴的大奔頭的熊英傑並沒有坐他的小車回單位,他讓司機先開車回去,他說他要到東邊伏虎山上的甘霖廟去看一看,散散心,回頭用車的時候再電話聯係。他這個層次及其以上層次的人全都與時俱進地配備了手機以方便工作聯係,他們總是敏銳地站在時代的前列異常高調地引領著消費潮流,勤勤懇懇地做著拉動內需的工作,事了深藏功與名,不要大眾誇一分。
那個自以為風姿卓越、人見人愛、頗具女性魅力的陳巧,在席間就已經不見了蹤影。此時,她獨自一人已在甘霖廟附近溜達著等待熊英傑多時了。這位名震全鄉的半老徐娘雖然個頭不高,但是卻生得有前有後,身材也算得上是凸凹有致、曲線玲瓏了,再加上一盤還勉強說得過去的長得還算是比較遵守規則的能把各種普通表情發揮到極致的臉蛋,經常惹得單位大院裏的男人們浮想聯翩、想入非非。眾人想得日久年深了,自有那不甘空想的家夥去撩撥和戳嘍她,而她仿佛就是為了給人撩撥和戳嘍而誕生的,全身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狐媚味道,通常這種味道可以禦同性於千裏之外,卻能輕鬆地吸引異性甘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在俘虜了幾個平平常常的狂蜂浪蝶之後,她愈加相信了自己的獨特魅力,於是便修煉得成了精一般,大有已穩穩地坐上“鄉花”的寶座之意。在風流撩人方麵她身上那種舍我其誰的樣子,著實讓大院裏其他大小美女們都退避三舍,真是陳巧一出,天下誰與爭鋒?
據說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以陳巧的功力剛好夠攻打下老三的水平,老一老二她是絕對沾不上邊的,自有更高層次的女人去打理和**,而對於經濟條件不怎麽樣的一般人員她又不屑於去招惹和撩撥,以為那樣做會掉了她的身價,貶了她的品味,所以她的風流生態鏈條維持得恰到好處,可以說是既不越位又不缺位。
在她的心目中,她永遠都是處在“風流而不下流”的絕佳狀態的,而絕大多數外人並不認可她的這種自我認知。為此,她很是忿忿不平,怨恨那些由一幫子壞男人和賤女人組成的集合體不能正確地領會她的“慧心”和“真香”,從而埋沒了她這顆貨真價實的大珍珠。她每每暗自以唐朝沈珍珠自喻的時候,總是不由得升起一股子憐香惜玉的獨特情緒。平時她最喜歡吟唱電視劇《珍珠傳奇》的主題曲,那是她的卡拉OK必點曲目,其中她尤愛“風雲起,波瀾急,珍珠淚悲泣。玉潔又冰清,那堪流言襲,望斷西京留傳奇”這幾句,依稀中大有把北溝鄉比作盛唐皇宮的巍峨架勢,一點不輸南宋權貴“直把杭州作汴州”的高超境界。她始終都相信,如果她是男的,那麽她一定是一匹十分難得的千裏馬,或者是汗血寶馬。隻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也不是每個願意當伯樂的人都能入得了她這匹千裏馬的法眼。
目前,她這匹母千裏馬的伯樂便是熊英傑。
熊英傑天生一副花癡大臉,可謂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他還有一張能夠吃遍四方而又永遠都不覺得膩歪的大嘴,一雙能夠走遍天下而不覺得太累的大腳。在農村人看來他天生就帶著個有本事的樣子,隻是他的身高差一點辜負了他那張顯得很有本事的臉,給臉提鞋都顯得手指頭粗,不太合適。他說話倒是經常帶著微笑的,但卻是那種危險狡詐、皮笑肉不笑、逢場作戲般的微笑,即好男人看了感覺萬分惡心,壞女人看了會特別開心的微笑。若是再前進一步,便像極了日本鬼子看見中國花姑娘時露出的那種猥瑣至極的笑。正所謂“名笑有主”,他的笑已經獨為陳巧享用多年,想當年他春風得意地來北溝上任,半月未出便抱得珍珠歸,從而在北溝的風流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有良辰美景和紅粉佳人相伴,人生複又何求?
熊英傑和陳巧兩人中午在雲湖山莊被分在兩間房子裏吃酒已是憋了多時的,他們雖然借上廁所之機偷送了幾回秋波,不過此舉不僅不能生津解渴,還徒然增添了彼此之間更深和更強的肢體欲望,現如今好不容易逮著機會了,再加上有上等美酒和各色佳肴助力,二人便在人跡罕至的野外很快活動起來,其弄出的劈啪之聲不絕於山穀……
“哎呀,我上山摘個桃子就把事給辦了,”熊英傑曾經在酒後不無得意地炫耀過幾回他的英雄事跡,“坐公交車就是比打的劃算啊。”
老奸巨猾的他知道,像陳巧這種非主流女人看似名聲很爛,其實相交起來安全係數反而很高,完全不同於那些所謂的貞潔烈婦,那些女人對於不老實的男人來說都是上山不易,下山更難,輕易招惹不得。
明朝的洪應明曾經說過,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熊英傑顯然理解錯了先賢口中“本色”和“風流”的本意,誤把狗熊當成英雄,錯將下流看作風流,還恬不知恥地經常在私下裏自詡為色而不**,**而不亂,亂而不棄,棄而有情,真是無敵於北溝了。
在這對爛人身上曾經發生過的最輝煌的下流韻事,是在他剛來北溝鄉的時候,那時的他已然得了“大熊”的外號。彼時大熊剛和他的珍珠女神交上手,兩人之間的感情正火熱得要命呢,簡直都到了須臾不願分開的地步,其如膠似漆的膩歪樣真能氣死無數的新婚夫妻。她經常主動買好他最喜歡吃的早餐等著他來吃,他則經常開著車帶著她出去遊玩,有時候也不大蔽乎旁人。
彼時大熊的工作是十分繁忙的,因為他要防火;珍珠肯定是要值夜班的,因為她要防汛。防汛的人沒防住波濤滾滾的水潮,被淹得頭腳盡濕;防火的人沒防住熊熊燃燒的大火,被燒得屍骨無存。
那天晚上月黑風高,正是惡人殺人放火的大好時間,兩人卻不識時務地躲在大熊的房間裏縱情地享受。行至忘情時巧姐的嚎叫之聲不絕於耳,搞得睡在值班室裏的小夥子血脈僨張、不堪其擾。
“你們能不能小聲點啊?”那個小夥子到底是年輕氣盛、不諳世事,居然去敲熊英傑的門並警告說,“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嬸不可忍。
大熊當然是怒了,他想:“好你個乳臭味幹的小熊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這樣敲我的門,看我能輕饒了你?”
於是第二天,那個倒黴催的小夥子就被開了,這真是不打勤不打懶,專打那個不長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