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寒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陡然閃過一絲陰鷙。

夏清淺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好笑,“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讓良妃娘娘暈倒的。”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朝著良妃的營帳走去。

夏清淺自問昨晚救良妃的時候,盡心盡力,所以她既然說了良妃沒事,那就是真的沒事了。

可是良妃現在的症狀,卻分明是“舊病複發”,再次被怨靈纏上了!

“怎麽回事?”緊隨而來的蕭墨寒臉色難看的問道。

“你問我?”夏清淺冷冷一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讓她再次被邪氣纏身——說不定就是皇上您對她不好,讓她心裏不高興了,所以才放棄生的希望。”

良妃那個孩子的怨靈已經被超度了,不會再出現。

現在聚集在良妃身上的,是其他以類似方式死亡的孩子。

可是這些孩子原本和良妃並無幹係,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找上良妃的!

除非,良妃情緒崩潰,自己把怨氣和邪祟引來了。

夏清淺昨晚覺得,良妃是喪心病狂,才會用那般慘烈的方式對一個孩子下手。

可是現在,她忽然改變了想法。

喪心病狂的人怎麽可能因為悲傷過度,再次引來怨靈?

她忍不住道:“皇上,能不能拜托您好好對她——不管你們到底是為什麽失去那個孩子的,那到底是她身體裏的一塊肉,她好像十分傷心呢。”

順便,也不要再來纏著她,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不過夏清淺知道,即便她現在說了這話,結局也不過是這男人跟她發一通火,然後不歡而散。

他不會鬆口的。

所以她也不打算等他鬆口了。

反正人她已經救了,隻要做到自己問心無愧,她不再需要他的應允。

想到這裏,夏清淺又飛快的收回思緒,讓人準備了符紙,設下法陣替良妃驅邪。

蕭墨寒看著她安安靜靜的模樣,眼神滯了滯,總覺得她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慌亂,可他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壓了下去。

等她處理完良妃的事,已經是深夜。

夏清淺回到營帳倒頭就睡,蕭墨寒見她累極了,也不忍打擾她。

第二天回宮的路上,她竟是一反常態的乖順溫和。

馬車徐徐行駛中,她親手煮了一盞茶,又親自泡上遞到他的麵前。

“夏清淺,這兩日……”

男人還沒來得及說完,她卻忽然抬手,食指輕按著他的唇,“噓,品茶的時候不要說不高興的事。”

蕭墨寒看著她眼底嬌俏的笑意,眸色微變,一時竟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

他目光深深的注視著她,“怎麽突然有這份閑情逸致?”

夏清淺淡淡的想,也不算是閑情逸致吧,隻是最後的溫柔而已。

從她穿越到這個國家之初,每日隻想如何修煉,到後來情不知所起,漸漸的喜歡上一個不可能獨屬於她的男人,這一切都是她上輩子從未經曆過的。

而如今,一切都要結束了。

夏清淺不自覺的撫摸著自己手腕上的血玉鐲子,這是他當日在將軍府的拍賣會上拍下來送給她的。

她的視線又不自覺的落在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那裏,還有她親自為他雕刻的扳指。

雖然他們之間有過很多的不愉快,但也確實有過甜蜜幸福的時候——哪怕那甜蜜很短暫。

所以,她想為他們之間的感情畫上一個完整的句號。

“不好嗎?”她笑了笑,“這茶葉是從公裏帶出來的,我的手藝應該也還不錯,你不喜歡?”

“……”

怎麽會是不喜歡?

隻是自從此番出來冬獵開始,他們就陷入了不間斷的爭吵之中——雖然才短短的三天時間,可他卻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以至於她現在這稍有的溫柔親昵,都讓他生出幾分恍惚的錯覺。

蕭墨寒忽然抬手擁住了她,“謝謝你,朕很喜歡。”他低低啞啞的道,“回宮之後,朕便把所有最好的茶葉都送去鳳棲宮,往後你每日都替朕泡一盞茶,嗯?”

“每日都泡,你要累死我?”懷裏的女人沒好氣的道,“我好心好意給你泡茶,你還想天天使喚我?過去是煲湯,現在又變成泡茶了?”

“泡盞茶能有多累著你?”

夏清淺輕哼,“反正我不。”

蕭墨寒聽著她不高興的嬌嗔聲,悶悶的笑了一聲。

可是後來,當他獨自一人坐在冷清灰暗的鳳棲宮裏,搖曳的燭火拉長他孤身一人的影子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因為或許此時,他便已經意識到,她不太對勁了。

…………

回宮以後,蕭墨寒被大臣找去禦書房議事,夏清淺便回了鳳棲宮。

寒風瑟瑟,映著向風華震驚的臉,“你說什麽,你要放我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誰封印在這裏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封印了多久,還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下去。

畢竟,從他第一天認識夏清淺開始,這女人就怕他是個壞人,所以一直不肯替她解開封印。

可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鬆口了?

“嗯。”夏清淺淡淡的道,“不過前提是,你要跟我一起走。”

“走去哪兒?”向風華愈發驚訝。

“出宮。”夏清淺說,“隻有這樣,我才能放心把你放出來。否則你若是出來以後為非作歹,也沒個人能治你,那我豈不成了罪人?”

“……”

向風華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一時竟不知道這女人哪句話更讓他震驚。

好半晌,他才喃喃的道:“你要出宮?什麽時候?”

夏清淺點了點頭,“今晚。”

向風華徹底語噎了,神色複雜的看著她。

不過最終,他還是同意了。

比起這座誰也不認識的皇宮,他更願意跟著夏清淺一塊兒,至少還有個人陪他聊聊天。

夏清淺是正大光明的走出這座皇宮的,侍衛們並不敢攔她,畢竟清妃娘娘的地位今非昔比。

臨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座紅牆朱瓦的瑰麗宮牆。

再見了,蕭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