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範城的腦門上貼著符紙,已經不會再像剛才那樣逃竄了。
夏清淺站在他麵前,如剛才一樣不斷的念著咒語。
黑氣浮現,範城痛苦不已,就和剛才那主持人的情況一模一樣!
眾人心驚肉跳的看著這一切。
沒想到被控製的人中,竟然還有朝廷命官!
直到範城身上的黑氣也消失殆盡,夏清淺才緩緩開口,“範尚書,你和夏振國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把藍鴉的事栽贓到他頭上?”
麵前的人神情呆滯,木然的道:“主人……主人和他有仇。”
“你的主人……是夏夫人嗎?”
“夏清淺!”張町婉被她這問題問的,一下子從剛才的恍惚中回過神來,厲喝道,“你怎麽能問出如此具有指向性的問題,分明就是故意誘導他這麽說!”
“娘這話就好笑了。”夏清淺扯唇,“他已經失去神誌了,如何誘導?”頓了頓,沒等對方開口便又道,“若是你非要覺得誘導,那我就換種問法。”
張町婉臉色一青。
夏清淺沒等她開口,便重新看向麵前的範城,嚴肅的道:“範城,你的主人是誰?為什麽指使你的陷害夏振國,除此之外她吩咐你做了什麽事?”
“主人是張町婉……”範城呆著臉,徐徐開口,“她……她和夏振國有仇,她要報仇。她讓我們綁架了好幾個村莊的人,製成藥人發揮出人的極限武功,成為這世上最厲害的藍鴉。”
“這些都是從前發生的事,最近她又讓你做什麽了?”
“最近……她說,破釜才能沉舟,所以讓我撕毀刑部檔案上關於連雲館報官的記錄,故意讓皇上和清妃查出端倪。她知道清妃一定會來找我,便給了我瞿羅香,讓我假裝被催眠問出幕後主使。她要把這一切都推到夏振國身上,叫那夏振國身敗名裂,整個將軍府都死個幹幹淨淨。”
他說的很緩慢遲鈍,然而並不影響他的話在人群中掀起了軒然da波!
雖然他現在說的這些,剛才清妃也說過。
但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效果啊——那不再是無憑無據的猜測,而是屬於當事人的指控,而且是在被驅邪之後做出的最有說服力的指控!
“難道,這一切真的是夏夫人做的?”
“這一個人的口供可能作假,可是現在這兩人的頭頂都冒出了黑氣,也都做出了得以互相佐證的口供,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可是夏夫人和夏將軍能有什麽仇啊,怎麽變得如此喪心病狂,竟要讓整個將軍府一同陪葬!”
“她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手了,還有什麽做不出的?”
“她還勾結了前太後呢——若是她當真把前太後耍得團團轉,那這女人不隻歹毒,還聰明至極啊!”
“……”
不錯,就是歹毒至極,聰明至極!
夏振國像是震驚又像是了然的看著他的夫人,眼底一片痛楚和苦澀。
夏老太太滿眼恨意,死死瞪著張町婉。
蕭墨寒眼底晦色濃鬱,眉頭微不可覺的蹙著。
夏清淺聽著眾人的震驚聲,再看夏夫人逐漸發白的臉色,冷冷的道:“娘,現在您還有什麽話說?”
“我需要說什麽話?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張町婉冷笑道:“就算這兩個人是中邪了又如何,就算他們剛才說的話都是假的,難道現在說的就一定是真的嗎?淺兒,既然你精通催眠術,就應該知道有一種催眠的方法可以控製人的潛意識——那不是邪術,所以即便你替他們驅邪也無法改變這一點!也就是說,他們現在對我的指控,難保不是早已被人催眠之後的雙重陰謀,陷害了你爹又想來陷害我!”
催眠除了可以讓人說出真話,也可以給人植入虛假記憶——比如某個人沒有做過的事,隻要長期連續不斷的對其進行催眠,或許就能讓此人以為,自己當真做過那件事。
夏清淺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
這個女人,當真是厲害得很。
不過……
夏清淺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暗芒,然後忽然轉身,匆匆朝著後院走去。
“清妃娘娘這是要去哪兒!”身後忽然傳來眾人詫異的聲音。
畢竟,說了一半就走——而且還是在夏夫人的連聲質問之後,很難不讓人覺得,她是無言以對了,所以幹脆跑了。
“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夏清淺說著,腳下步子也愈發的快了。
眾人麵麵相覷,可又捉摸不透她想幹什麽,而且皇上也沒有開口,他們隻好在原地等著。
好在沒過多久,她又疾步從後院回來了,手中似乎還拿著什麽東西。
張町婉看著那塊絹帕,眼神屬地一變。
夏清淺扯著唇走到她麵前,揚了揚手中的東西,話卻是對著一旁的張媽說的,“張媽,這是我娘的帕子,沒錯吧?”
張媽眼神一閃,下意識的看向張町婉。
張町婉臉色又冷了幾分。
夏清淺笑,“帕子是在我娘房裏找到的,上麵還繡著個婉字,你要說不是她的,可就是欺君之罪。”
張媽,“……”
那您還問什麽?!
她沒好氣的想,明明就知道答案,還非要從她這裏確認,可是當著主子的麵她哪裏敢亂說話?
“是我的又怎麽樣,一塊帕子能說明什麽?”張町婉知道這種事無法辯駁,她甚至看出夏清淺是故意問張媽的,目的卻是想讓她親口承認。
“當然能啊。”夏清淺似笑非笑,“這上麵既然有娘的閨名,應該是娘親手繡的吧?”
“……”
張町婉冷冷盯著她,沒有吭聲。
當她不確定對方要做什麽的時候,還是靜觀其變為好。
免得敵人還什麽都沒說,自己倒是先自爆了。
夏清淺也不勉強她回答,淡淡的繼續道:“這帕子的材質是天竺特有的一種布料,由蠶絲和棉花以及當地的一種蟲衣共同紡織而成,工藝複雜又神秘,即便是在天竺也隻有少數幾家高檔的布行有賣,因為數量極少,每每發售就被當地的達官貴人搶購一空,因此並未傳入我西涼。”
說到這裏,她眼底驟然閃過一絲銳光,“我在連雲館這幾人身上見過這樣材質的衣物,卻從未在其他地方見過——既然娘說不認識他們這些人,那您這塊帕子又是從何處買來,或是何人贈送的?”
那日參加連雲館選拔的時候,蕭墨寒發現那個老者的異樣,就是因為老者和他們最初見到的掌櫃穿著相同材質的衣物。
她當時乍一聽還覺得很神奇,回宮之後為了調查種種怪異的事,還特地去藏書閣研究了這布料。
沒想到後來去探望夏夫人的時候,竟也偶然瞧見了這帕子。
隻是彼時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懷疑夏夫人,單純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
直到一樁樁的巧合接連發生,直到今日夏夫人與夏振國提出要休書的那一刻,直到蕭墨寒帶人出現在院子裏的時候,她終於理清了一切。
原來所有的事情,當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原來這一切,都是一個看似柔弱的婦人在背後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