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底蓄著若有似無的嘲意,“朕不惡心的時候,你也不喜歡,不是嗎?”

夏清淺微微一震。

一抬頭,目光卻恰好瞥到頭頂那塊金色的匾額——鳳棲宮。

他竟然抱著她走到了這兒。

她臉色微變,“你還要讓我住這兒?”

“嗯。”

“今日我躲過了,可她遲早會知道是我的——你還生怕她不知道,故意讓我住在這兒?”

這個她,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蕭墨寒看了她一眼,“朕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他當然不擔心!

他臉皮這麽厚,還有什麽事能讓他擔心的?

可她呢?

她答應過沈纖衣永遠不會回來,可是時隔五年,她還是出現在了這裏。

剛才她甚至沒敢看沈纖衣一眼——那個她從前並不喜歡的女人,如今,她卻變成了那個不堪入目的第三者。

她心虛至極。

夏清淺閉了閉眼,忽然用盡全力從他懷裏跳下來,逃也似的衝進了鳳棲宮的大門。

然而一走到這個地方,她卻再也挪不動腳步。

時隔五年,再見這裏的一草一木,恍若隔世。

那麽熟悉,那麽讓人……惦記。

“娘娘!”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然後是鐵鍋砸在地上的聲音!

“砰——”

夏清淺身形微頓,是柳絮!

她立刻轉身,卻見柳絮驚恐的握著白霜的手,“白霜,她……她怎麽這麽像娘娘!”

白霜看到她也明顯一驚,旋即卻是大怒,“這女人又是皇上從哪兒找來的?他養多少女人我們都管不著,可他為什麽要把人帶來這裏!”

她們好像……並沒有認出她。

卻又那麽忠誠於她。

夏清淺眼眶一紅,“白霜,柳絮……你們還好嗎?”

柳絮震在原地,“為什麽她的聲音,也和娘娘一模一樣啊?”

白霜茫然的眨了眨眼,“皇上這回找來的女人,真的可以以假亂真了。”

夏清淺,“……”

沒等她開口,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冷笑,“蠢貨,連自己主子也認不出了嗎?”

“主子?”白霜怔了一下,然後猛然像是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像一陣風似的衝到她麵前,又驚又喜,“娘娘,你就是我們的娘娘嗎?”

柳絮也頓時大喜,衝上前哽咽著道:“五年了,娘娘終於回來了嗎?”

夏清淺看著她們發紅的眼眶,忍不住將兩人一起抱住,“傻丫頭,五年不見,你們怎麽更傻了?”

柳絮和白霜一聽她著無奈的聲音,心緒大動,忍不住抱著她痛哭。

夏清淺安慰了好一會兒才見好。

等她們回過神來,帝王早已經不見了。

柳絮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道:“娘娘,您這次回來,不會走了吧?”

夏清淺眼底閃過一絲恍惚。

白霜急忙接著道:“娘娘,當年的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皇上今日帶您回來,就表示你們已經沒事了,往後您和皇上又會在一起的對嗎?”

怕是……不對吧?

夏清淺自嘲的扯了下唇,“我們沒有誤會。”

…………

鳳央宮。

沈纖衣看著一旁沉默的用著晚膳的帝王,彎了彎唇,“皇上今日帶回來的女子,很像夏清淺。”

男人神色如常,“嗯,她就是。”

沈纖衣手中的筷子頓了一下。

許久才道:“既然回來了,皇上有沒有想過……給她一個名分?”

“什麽名分?”男人看了她一眼。

“比如將清妃的名號還給她。”沈纖衣自嘲的道,“或者……若是皇上想給她晉位,那封一個貴妃也未嚐不可。”

“……”

蕭墨寒終於停下用膳,抬眸看著她,“你怎麽不說,幹脆把你的皇後之位讓給她?”

沈纖衣臉色一白,“你希望我讓嗎?”

男人目光晦暗的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詞。

沈纖衣咬了下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麽問你的,可她畢竟是夏清淺……”

“所以呢?”

“所以我不可能什麽都不想!”她有些急了,“你若是已經放下仇恨,若是心裏還有她……”

“纖衣。”

男人臉上明明沒有一絲表情,卻莫名透著讓人心驚的寒意,“沒有若是,不要隨便假設朕的心思。”

他擱下筷子,麵無表情的起身離去。

…………

鳳棲宮。

楚媛兒風風火火的衝進來時,夏清淺剛吃完飯。

她不悅的皺了下眉,卻見對方居高臨下的冷笑,“原來,你就是當初那個薄情寡義、拋夫棄子的清妃啊。”

夏清淺本來也不算討厭她,可是自從她把念念關在衣櫃裏,她的態度就好不起來了。

“是啊,我就是那個薄情寡義的女人。”夏清淺緩緩起身,冰冰涼涼的看著她,“如果你來隻是為了確認我的身份,那現在確認完了,你可以滾了。”

“你……”楚媛兒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這女人怎麽這麽惹人討厭?!

她實在太久沒被人這麽挑釁過了,幾乎都忘了怎麽反擊。

不過下一秒,她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忽然就笑了,“除了確認你的身份,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懷孕了。”

夏清淺瞳孔驟然一縮。

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手指卻微不可覺的攥了起來,攥得指節都泛了白。

楚媛兒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們說,當初被你打掉那個孩子成了皇上的心病——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讓我的孩子取代他心頭的那根刺,他應該就能徹底忘記你了吧?”

心頭的刺麽?

可是,那根刺不隻卡在蕭墨寒的心裏,也卡在了她的心裏。

讓她隻要一想起來,就覺得痛。

她甚至偶爾會想,是不是就因為她這麽騙他,上天才降下報應,讓念念一出生就這麽體弱多病?

可這明明就是她的錯,卻為什麽要報應在她的兒子身上?

甚至,這幾年,她的耳邊總會時不時的回**起端王那句詛咒。

【夏清淺,我詛咒你此生夫離子散,永永遠遠活在痛苦中,不得超生。】

她從來不信詛咒,可是這一次,好像真的應驗了。

嗬。

心底巨大的悲慟逐漸交織成了劇烈的怒意,夏清淺眼神一狠,猛地盯向楚媛兒,“你錯了。”

她臉上鋪著一層笑,卻愈發顯得冰冷刺骨,“我打掉孩子是他心頭的刺,那你懷個孩子又怎麽可能取代?除非——你也把你肚子裏這個打了,才能成為紮在他心頭的另一根刺。”

楚媛兒臉色倏地一變,“你這女人怎麽這麽惡毒?”

夏清淺也覺得,自己怎麽能這麽惡毒。

她明明知道孩子對於一個母親有多重要,竟然還能說出這麽刺人的話來。

可是自從她見到蕭墨寒以後,就一直在忍。

現在,她忍不住了。

“你辛辛苦苦跑來跟我炫耀,我要是不嫉妒,怎麽對得起你一番苦心?”

夏清淺嘴角的弧度逐漸擴大,眼底卻是湛湛寒光,“楚姑娘,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吧——越嫉妒,越惡毒。所以我如今這番模樣,不是應該很驕傲麽?”

楚媛兒噎了一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還想說什麽,卻陡然瞥見門口那道陰沉的身影……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