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呀。”念念眨了眨眼,“娘親說,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人,就是爹爹。”
男人胸膛一震,眼底情緒愈發激烈的顫動,他扣住小家夥的肩膀,“你娘親……”
剛要說什麽,卻忽然又像是察覺到哪裏不對,聲音戛然而止。
不對……
這不是念念。
念念這幾日一直吃奶糖,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這個孩子卻沒有!
蕭墨寒眼底浮現出駭人的冷意,冰冷刺骨,手中力道幾乎要捏碎對方的骨頭,“你是誰?”
小家夥眼神微變。
蕭墨寒立刻摸到他的臉側,想要撕下他的麵皮,可是觸感光滑無比,哪裏有半分易容的痕跡?!
而且就算易容,這麽小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會模仿其他孩子的聲音?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向風華。”
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從帝王喉嚨裏擠出來,犀利的目光幾乎要把他穿透!
向風華眼神又是一變。
沒想到五年不見,狗皇帝的敏銳性愈發高了,這麽快就認出他不是念念,還一下子猜到本尊是誰!
虧他還跟白炙討教了這麽久的狐族易容術!
向風華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忽然純真的眨了眨眼,“爹爹,你怎麽了?”
蕭墨寒眼神陡然一滯。
向風華趁此間隙,極快地轉身跑了!
幸好,那狐狸的魅術還是有點用的,至少能爭取到逃跑的時間!
蕭墨寒下意識的想追,但不知想到什麽,腳步又頓住了。
“皇上,您看這孩子都出來了認親了,可以證明本王所言不虛了吧?”身後又響起蕭尋的聲音。
蕭墨寒驀然轉身,眯起眼睛看著他。
很顯然,今日之事是一場蓄意謀劃的局!
從攝政王到八賢王,再到剛才那個小妖精,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早就設計的!
而能同時使喚這三個人的……
【夏清淺】
蕭墨寒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陰鷙的幾乎要滴出墨來,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此事容後再議!”
說罷,他拂袖轉身。
朝臣們沒有聽到他剛才跟向風華的對話,滿心以為他是去找清妃確認的。
有人問蕭尋,“王爺,您說祭祖這事兒,要不要先準備起來?”
蕭尋似笑非笑,“你要是不怕掉腦袋,可以試試看。”
八賢王瞪了他一眼,“別看熱鬧不嫌事大!”
蕭尋笑意更深,“真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同兄長合作。”
…………
蕭墨寒大步流星的朝著鳳棲宮走去,渾身上下覆著一層冰冷的寒霜。
明明他昨日才說過不會再來找她,可這才一天,他就又來了。
隻是這一次,他卻是恨不得殺了那個女人!
蕭墨寒冷著臉跨入她的房門,看到她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心底醞釀著濃重地諷刺和冷笑。
鬧出這麽大的事,她倒是睡得很踏實?
他走過去剛準備開口,一道冰冷的寒芒反射進他的眼底,在窗外透進的光線下愈發顯得鋒利瘮人。
蕭墨寒雙眸急劇收縮了一下,瞳孔以地震般的速度和程度炸裂開。
“淺淺!”
他吼了一聲,疾步衝到床邊,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她的四肢還鎖著鐵鏈,手心裏卻握著薄薄的刀片,腕上刺眼的猩紅竄入眼底。
深色的床單雖看不清血跡,卻滿是濕痕,大片大片的暗紅色。
他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她流了多久的血,他幾乎是顫抖著上前捧住她的身體,前所未有的喊聲響徹整座大殿,“太醫,太醫!”
最先衝進來的是白霜,然後是柳絮。
內殿中回**著她們驚恐的尖叫聲,悲傷的痛哭聲,還有匆忙跑去傳太醫的聲音。
太醫很快就到了,卻說她失血過多,再晚一刻或許都救不回來了,所幸還算及時。
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陷入了長久的昏迷。
整整兩天,蕭墨寒不眠不休的守在他身旁,她卻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
他站在床邊深寂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眸像是要滲出墨。
須臾,視線轉到床頭那一張薄薄的信紙上。
【重逢第一日,你希望我死,彼時我仍貪生,不願答應。】
【今日,如你所願。】
【隻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所有無辜的人。】
偌大的信紙,隻有這麽三句話。
無愛無恨,無悲無痛。
好像他們之間所有的羈絆,不過這隻字片語,不過一場恩怨交易。
這個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狠,為達目的,甚至不惜付出性命。
她也……一如既往的聰明。
今日金鑾殿上,攝政王和八賢王針鋒相對,不過是為了把念念的身世設置成謎,引眾人猜測揣度。
而他心裏清楚,念念不是他的孩子,所以無論如何,不可能納入皇室宗譜。
所以最後的結果,無非是直接殺掉或放出宮去。
而前者,必然引起滿城風雨——畢竟他清楚事實真相,其他人卻不清楚。
所以隻能是後者。
可她生怕這樣的威脅引起反彈,生怕他一怒之下仍是殺了念念,所以她親手割開了自己的動脈。
她料到他一定會來找她,故意讓他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用冰冷的血液來消他心底的那把火。
從頭到腳,寒涼刺骨。
計劃之縝密,連他也不禁拍手叫絕。
“夏清淺。”
他嘶啞的開口,“你就這麽……不願留在我身邊麽?”
她不止一次的問過他,為什麽非要把她帶回來。
其實他也不止一次的這麽問過自己。
可惜並沒有答案。
好像在北狄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忽然覺得日複一日無趣的生活中,終於有了那麽點不一樣的東西。
也不是真的想報複——他若報複一個人,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千刀萬剮,五馬分屍,如果這樣還是太便宜,那就把對方砍手斷腳做成為人彘。
所以終歸,隻是他並不真的想而已。
之所以這麽告訴她,隻是因為他找不到別的理由。
難不成,說他念念不忘麽?
當初她用那種手段棄他而去,若是他還對她念念不忘——何其可笑?
他或許大概,隻是單純的想把她留在身邊而已。
可是,她連這種要求也不答應。
蕭墨寒伸手刮著她的臉,眸色暗極,“明明是你欠我的,你怎麽敢這麽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