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暗暗看了蕭墨寒一眼,男人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臉色陰鷙的像是要滴出墨來。

可卻並沒有阻止他。

元修想,或許真的像蘇相說的那樣,有些事情並非不想,而是……不敢。

他低頭道:“娘娘離宮當日,在京城隔壁的繁城……生下了一個孩子。”

蕭墨寒瞳孔驟縮,嗓音徹底嘶啞了,“你是找到了當時接生的大夫還是如何,你怎麽知道那孩子是她生下的?”

莫名其妙多出的孩子,就一定是她生的麽?

說不定那是她撿來的,抑或收養的。

元修苦笑,“因為當日那屋子裏端出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掌櫃親眼所見。他怕屋裏出了什麽命案,便偷偷上前看了一眼,卻見白炙抱著那孩子對向風華說,母子平安。”

“得知是客人產子,他這才放心下來。”

“後來,白炙和向風華買了很多坐月子用的藥,那屋子裏也沒第二個女人出現——所以除了娘娘親自誕下這孩子,還能有什麽解釋?”

他從來不會用反問的語氣跟帝王說話,因為這是大不敬的。

可是此刻,卻急得口不擇言。

而帝王也像是沒有意識到他的措辭,臉色劇烈的變化著,整個人像是陷入了魔怔之中。

最後還是蘇庭深開口,“還有呢?”

元修這才又道:“離宮之後,娘娘在西涼休養了一陣,便去往北狄。”

“白炙和向風華一直與她在一起,但據北狄那邊的消息說,他們一個是孩子的義父,一個是哥哥,娘娘與他們並無關係,府上也沒有其他男人出現過。”

頓了頓,“而且……娘娘和那孩子的身體似乎都不太好,終日與藥為伴……”

內殿的空氣,不知何時陷入了死寂。

蘇庭深目光複雜的看向帝王。

卻見龍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起來,臉色晦暗又陰沉。

“皇上……”

剛一開口,男人已經大步朝外走了出去。

…………

鳳棲宮。

白炙和向風華站在女人麵前,對視了一眼。

向風華拿出那血玉扳指和鐲子,交還給她。

白炙凝重的道:“我們都看了,看不出什麽問題。”

夏清淺皺眉,“所以……東西沒有問題?”

向風華搖了搖頭,“這隻是其中一種可能,但還有一種可能是——和情思蠱一樣,這血玉鐲子和扳指上的東西也和神域禁術有關,所以隻有同等級的術法才能探測出來。”

夏清淺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同等級……

那也就是說,紫玉戒指上有神域禁術?

那蕭墨寒習的豈不就是……

她微微咬住了唇,好一會兒才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兩人點頭,正要離開,白炙忽然又想到什麽似的,“你是不是懷疑,當初險些滑胎,是因為這個鐲子和扳指?“

夏清淺微微一震。

是啊,她懷疑。

當初她的身體敗壞的太蹊蹺了。

明明此前一直很健康,就這麽突然的開始吐血,腹中的孩子也險些保不住。

這些年她一直以為隻是巧合,就連白炙當初也說,或許是憂思過慮——畢竟當初,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脈象。

可是自從她重新見到蕭墨寒,見證了他那詭異的術法,還有沈纖衣身上的謎團,以及這紫玉戒指突然的閃爍,心裏的疑惑卻驟然升起。

她有種感覺……或許,背後有一雙巨大的黑手,在推動著所有事情的發展。

包括情思蠱,包括沈纖衣的記憶,包括她險些失去的孩子……包括,她和蕭墨寒分開的這五年。

“需要我們做什麽嗎?”向風華見她久久不語,以為她在顧慮什麽。

“暫時不用。”夏清淺感激的看了他們一眼,“謝謝你們。”

白炙輕笑,“客氣什麽,有什麽需要隨時告訴我們,我們一直都在。”

說罷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剛才入宮的時候,我和小向不小心聽到宮女議論了一些關於蕭墨寒的傳聞,想聽麽?”

夏清淺一愣。

向風華不高興的皺眉,“你這都告訴她?”

白炙勾了勾唇,沒有吭聲,直接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許久的話。

剛剛說完,就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

他臉色微變,拉上向風華,瞬間從窗戶出去了。

留下夏清淺怔怔的站在原地。

腦海中,還不斷回**著白炙剛才的話……

“淺淺。”

低沉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緒。

門外的身影幾乎是迅速走到她身邊,沒等她抬頭看他,已經把她拉入懷中。

男人緊緊箍著她的懷抱,熟悉中隱約透著幾分久違的慌亂,“對不起……”

對不起?

她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對不起什麽?

因為在龍騰寺丟下她一個人離開麽?

可本來就是她先轉身的,也不算他丟下她。

還是……

【與其讓這塊腐爛的疤永遠留在心裏,我看你真的不必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

因為他決定了,要跟她分開?

思緒短暫的停頓了幾秒,她嘴角扯動了一下,“想好了?”

話音剛落,男人滾燙的薄唇就落在了她的眉心,嘶啞的道:“是我對不起你,淺淺,是我錯了。”

夏清淺瞳孔微縮。

他這反應……好像不是要跟她分開的樣子?

難不成,還真是來道歉的?

耳畔再一次回**起了白炙剛才的話——

【龍吟宮的宮女好幾次看到蕭墨寒畫了個紫衣女子,像極了你,可又沒有臉,還猜測著是不是皇帝因愛生恨不願畫你,直到有一次皇帝喝醉後問裴盛——為什麽畫不出你的樣子?】

為什麽畫不出——明明心裏眼裏都是你,可是提筆時卻怎麽也落不下去。

再精細的畫作,也無法印下你的樣子。

於是從你走後,你便從來隻存在於記憶裏,再看不到一眼。

【立後大典那一日,他將皇後送回鳳央宮,便獨自回到龍吟宮,喝得酩酊大醉,來來回回的重複著一句話——夏清淺,你不是討厭她麽,眼看著自己的東西都被她搶走,就不想搶回來麽?】

你若是回來,什麽複仇計劃、什麽情思蠱假立後,統統可以為你打破。

皇後之位,永遠是你的。

隻是等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你都不曾出現。

你不是一向爭強好勝麽,為什麽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