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喝醉過,也不再與人發脾氣,可是宮裏的人卻越來越怕他——尤其是朝中大臣,明明上一秒還正常說話,下一秒可能就被砍了頭。】

【他變得冷心冷情,直到有一日帶回了一個與你相似的楚媛兒,氣得太後大怒,皇後在龍吟宮外跪了整夜,所有人都以為此女會得到盛寵成為另一個清妃,皇後甚至將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他卻隻是將她閑置在旁,偶爾看著她的背影出神……】

【……】

太多了,夏清淺都快忘了白炙還說了什麽。

她目光動了一下,視線聚焦在男人臉上,緩慢的道:“出什麽事了?”

他不會無緣無故這樣的。

他們重逢以後,她再也沒有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慌亂又急切的神情。

因為,他再也不願對她表現出這樣的慌亂。

蕭墨寒喉結滾了滾,撫摸著她的額頭,幽深的雙眸近在咫尺的看著她,“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夏清淺被他這一聲聲的對不起弄的有些煩躁,“你到底怎麽了?”

他有什麽對不起她的?

“如果是因為龍騰寺的事,那天是我腦袋不清醒,現在已經好了。”

男人瞳眸微微一縮。

龍騰寺……那一天,他們不歡而散。

其實自從她回來以後,甚至在他答應與她和好以後,類似的事情還發生過無數次。

他心裏梗著一根刺,時不時得刺自己一下,也時不時的刺她一下。

甚至在她解釋以後,依舊不信她。

可原來,真相竟真的如她所說。

原來這些年,她受了這麽多苦。

蕭墨寒心髒不斷的收縮著,神色複雜的盯著她。

夏清淺忽然就有些反應過來,“有人跟你說什麽了,還是你知道什麽了?”

男人目光閃了閃,雖然知道答案會讓她不快,但還是如實道:“元修去查了你離京以後的事。”

噢,難怪。

夏清淺扯了下唇,語氣平靜又淡然,“沒關係。”

這三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顯得格外諷刺。

她一個人抗下所有,頂著他刻骨的恨獨自撐過了這麽多年,怎麽可能關係?

她靈力盡失,失去一切,怎麽可能沒關係?

她回來以後,看著他身邊一個個的女人,聽著他一遍遍的說不再愛她,怎麽可能沒關係?

可是……

從頭到尾,哪怕跟他解釋的時候,甚至那天在龍騰寺質問他的時候,她都隻是問一句——

【你不相信我嗎?】

如此輕描淡寫。

而他說了什麽?

【朕不想再提過去的事,過去如何並不重要。】

彼時他隻想掩蓋這段不堪回首的過往,因為於他而言,這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

可他從來沒想過,這也是她最灰暗的日子。

明明那個時候,他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她眼睛裏迅速湮滅下去的光……

蕭墨寒目光又深又暗,“淺淺,你可以罵我打我,你不要自己憋著。”

“我為什麽要罵你打你?”

當年的事情,隻能說命不由人。

所以她從來沒有因為五年後的他對她不好,真正怨怪過他——或許最委屈的,就是她幾次想要解釋,可他都不信。

理智告訴她,他的反應不過是人之常情。

而且如今有了元修查到的證據,他已經完全信了她,事情也簡單了很多。

可還是積鬱難消。

人之常情是一回事,心裏的感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淡淡的道:“你別抱我這麽緊了,勒得慌。”

男人眉頭皺了皺,盯著她不吭聲。

他的力道稍鬆了幾分,但還是比平時要緊,“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

“沒有啊,你不肯相信一個背叛過你的女人很正常。不過我能理解你的不信任,不代表我不能不高興吧?”

“……”

是,她當然應該不高興。

蕭墨寒找不到反駁的話,下顎的輪廓一下子繃得更緊。

兩人就這麽靜默無聲的對視了十幾秒的時間。

夏清淺歎了口氣,“我腿酸,想坐下,你讓讓。”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將她整個人都抱離地麵,徑直走到一旁坐下,順勢將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兩條手臂緊緊圈著她的腰肢。

夏清淺懵了懵,“你幹什麽?”

“你不是要坐下?”

她說的是正常坐,這男人讓她坐腿上?

她眉毛一皺,“那你放開,我要起來。”

蕭墨寒眸色黯了黯,“怎麽了,想去哪兒?”

“隨便吧,出去吹吹風。”

如今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傍晚的風吹拂在臉頰上透著絲絲寒意。

夏清淺不說去哪兒,蕭墨寒就這麽漫無目的地抱著她四處走,時不時的低眸看她一眼。

她穿著一身白色,無端顯得冷清。

尤其是她此刻很安靜,靠在他肩上不說話,這份安靜冷清就被無數倍的放大,讓人沒來由的心慌。

“淺淺,若是在宮裏悶了就告訴我。”

夏清淺聽著他緊繃的聲線,抬眸時又能看到他輪廓分明的臉部線條。

她笑了一聲,“然後你帶我出去嗎?可是我怎麽記得,你先前還不情不願的——就連送我個紫玉戒指,還要推說是酒樓的幸運客人。”

蕭墨寒繃著臉盯著她,“我以為你被抽到會比較高興。”

她挑眉,“那我叫你幫我作弊你也不肯,要是我蠢一點發現不了,你是不是就不準備告訴我了?”

男人目光一閃,“你也說了這麽貴的東西,你怎麽可能不知道是我?”

夏清淺,“……”

所以他是假裝製造了一個驚喜,又假裝不小心被她發現——其實早就知道她能看出來?

夏清淺臉色微妙的變化了一下,“蕭墨寒我發現你這個人好心機啊,那時候還裝得一臉正經,我還真以為你打算默默奉獻呢。”

男人的腳步忽然停下來。

低下眸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薄唇徹底抿成了一條直線,“你不高興了嗎?”

不高興?

那倒是沒有。

情人之間這點小心機完全在可接受範圍內。

不過夏清淺看著他繃緊的俊臉,又覺得他這樣子還蠻可愛的,所以沒說話,隻是哼了哼。

她視線一瞥,剛好看到前麵的紫檀花旁有個秋千架,愣了一下。

蕭墨寒察覺到她的出神,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臉色驀地僵了一下。

“那秋千什麽時候裝的……以前好像沒見過?”

聽著她略顯疑惑的聲音,男人喉結不自覺的滾了滾。

剛要開口,她卻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冷不丁的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詭異的氣流在兩人之間蔓延,帶著某種心照不宣的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