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寒喉結滾了滾,“手指又黑又粗?”他咀嚼著她剛才用的那些詞匯,又低眸看了眼她的手指,“莫非你覺得自己又白又細,哪裏來的臉這麽說別人?”
夏清淺,“……”
最初是被人諷刺後本能的氣惱,可是看著他似笑非笑的模樣,眼前的景象卻又與他從前無數次打趣她的模樣相似重疊。
她的目光怔忪了好一陣,心尖驟然牽扯出密密麻麻的疼痛,並不尖銳,卻讓她呼吸困難。
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夏清淺主動把手指伸到他麵前,獻寶似的,“我難道不白不細?”
“嗬。”
“……”
嗬是什麽意思?
夏清淺皺眉,“你雖然失憶了,性格倒是半點沒改?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討人厭啊。”
男人眯眸輕哂,“這麽惡劣討人厭你還死乞白賴的纏著不放,自己找罪受麽?”
“我愛你自然要纏著你,難不成把你拱手讓人麽?”
“但我不可能愛你。”
夏清微微一震,心尖那股刺痛終於以最劇烈的方式襲來。
她閉上眼,“來人,停車!”
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停下來,外麵傳來車夫的聲音,“娘娘,您有何吩咐?”
夏清淺冷笑一聲,指著對麵的男人,“下車,今日我不想纏著你了。”
這一路她忍得夠多了。
她可以一直忍下去,但她也需要歇一歇。
蕭墨寒臉色有些難看,“言則,我不用跟你回去了?”
夏清淺諷刺的扯唇,“想得美——你走到皇宮,我才會放毓秀。”
男人臉色頓時難看到極點。
但是即便失憶,尊嚴還是不容挑戰,哪怕他需要徒步走到皇宮,也不服半句軟。
傍晚時分,他才走到宮門口。
雖然他沒有令牌,但他那張臉就是最好的證明,侍衛看著男人身上盡管簡樸卻仍舊氣勢逼人的身影,哪裏還敢看著他,立刻放行。
裴盛早早的候在宮門口,見他回來,眼淚差點掉下來。
“皇上,您終於回來了!”裴盛帶著哭腔道,“奴才這就帶您沐浴更衣去!”
蕭墨寒沒有吭聲,但還是跟著他走了。
【你走到皇宮,我才會放毓秀。】
他記得那該死的女人是這麽說的。
…………
裴盛帶著蕭墨寒,一路往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然而中途,卻遇到一個人。
蕭墨寒打量著她,隻覺得陌生——比夏清淺更陌生,就像一個失憶前也從未放在過心上的人。
“皇上?”宋相思看到他,卻是震驚的瞪大眼睛。
“王妃。”裴盛低頭行禮。
“皇上回來了?”宋相思仍是不敢相信,“您……沒事了?”
這麽長時間,她以為帝王早就死了,她以為夏清淺所有的堅持,不過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可沒想到,那女人竟然真的把人找回來了?
宋相思恍惚了好一陣兒,然後心底便湧起強烈的恨意。
憑什麽夏清淺可以如願以償?
這一年她幾乎要失去蕭尋,憑什麽那個賤人卻能得到幸福?
想到這裏,她眼底驟然劃過一絲冷芒,轉瞬即逝。
“萬幸,您可算是回來了。”她輕歎一聲,垂著眼瞼狀似自嘲的道,“若是您再不回來,不隻是我的夫君要被人搶了,就連皇後娘娘身邊……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男人啊。”
裴盛陡然變了臉色,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帝王。
可蕭墨寒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的冷淡,“這聒噪的女人是誰?”
裴盛嘴角一抽,宋相思臉色登時有些難看。
可是男人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轉身就走。
裴盛以為皇上對皇後娘娘放心得很,可是走出一段距離,卻聽身旁陰沉的聲音響起,“一個接一個的男人,這就是元修心中的好皇後麽?”
裴盛一下子頓住了腳步,急聲解釋道:“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樣……”
“朕想的哪樣?”蕭墨寒冷笑。
“娘娘絕不是那樣的人!”裴盛連聲道,“五年前她離宮的時候,就是白炙和向風華二位公子照顧她,若是他們當真要有什麽,那五年間早就有了!何況當初娘娘回宮以後,白公子就四處遊曆去了,後來也是因為太子殿下病了,他才前來探望。”
他解釋了半天,可是蕭墨寒隻捕捉到三個字——五年前。
他冷冷的想,原來那女人從前就和男人糾纏不清?
果然不知羞恥!
…………
在蕭墨寒回宮以前,蕭尋作為攝政王代理朝政,自然是住在宮裏更方便,所以他幹脆在禦書房中擺了張榻,這段時間一直睡在這裏。
而如蕭墨寒剛剛回京又失了憶,很多事還需要他親自交接。
楚憐惜站在一旁看著他低眸專注的模樣,嘴唇動了好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直到男人抬頭看她,“你有話跟我說?”
楚憐惜神色微變,然後有些複雜的看著他,“謝謝你。”
男人寥寥的扯了下唇,“謝什麽?既然是交易,我自然會遵守諾言。”
一年前蕭墨寒死去的消息傳回西涼,朝堂大亂。
太子年幼,又不能讓皇後執政,他本就代理朝政,又是那時聲望最高的人,所以朝堂之上讓他直接坐上皇位的也不在少數。
何況他還有自己的一批親信,所以他若真要坐那個位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可是……
楚憐惜來找他了。
這個恨了他已久的女人,明明厭惡他的糾纏,明明說過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卻在那個時候主動送上門來,說願意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哪怕無名無分。
唯一的條件,是他替太子守住這江山。
何其可笑?
他想要的女人,竟然要靠這樣的交換條件來得到。
可他還是答應了。
所以如今那個男人回來,他自然要把皇位還回去。
“王爺。”
楚憐惜看著他晦暗深沉的俊臉,心底忽然抽疼了一下,“我不恨你了,真的。如果你還想讓我留在你身邊,我會留下,如果你不想了……”
“你做夢!”
原本低垂著眉眼的男人忽然一把拽過她,直接讓她一個踉蹌跌坐在他的腿上,楚憐惜臉色微變,蕭尋捏著她的下巴,冷冷的道:“這輩子你都隻能待在我身邊,否則我就算死,也要攪得這朝堂不得安寧,攪得你關心的人不得善終,聽到沒有?”
他惡狠狠、咬牙切齒的。
若是換了平時,楚憐惜或許會諷刺的冷笑,根本不搭理他。
可是此刻,她的神色卻愈發複雜,“何必呢?”
她歎了口氣,還想說什麽,門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