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問題並不算尖銳,卻又透徹的讓柳絮無言以對。

夏清淺看著她啞聲失語的模樣,淡淡的笑了,“他怕是巴不得我早點死了才好呢,這樣他的毓秀就不會再受人掣肘,他也終有一日可以找回毓秀。”

“娘娘您別這麽說!”柳絮心疼的道,“您醫術這麽高明,一定很快能讓皇上恢複記憶的!”

恢複記憶?

夏清淺想起自己昨晚趁著吻他的時候,其實還偷偷的搭了他的脈搏。

可是……她竟然看不出他失憶的原因,更別提是治好他了。

或許還是要在他自願的情況下讓她多探幾次脈,多試幾次不同的方法,才有機會恢複記憶吧?

可是,他不願意啊。

有時候她也忍不住想,是不是放過他更好?

放過他,也放過她自己。

如此,任何人在這段詭異的關係中,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解脫。

可是有時候又覺不甘,憑什麽放過他們呢?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如果她放棄就代表毓秀可以得到一切,每每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糟心透了——就算她得不到,也不想讓那該死的始作俑者這麽輕易的得到。

當然,其實她最怕的,還是他有朝一日清醒過來,恢複記憶的時候卻發現身邊的女人不在了,那他會不會怪她,沒有在他出事的時候守護好這份感情,怪她不該這麽快就放手?

夏清淺閉了閉眼,淡淡的想,所以就耗著吧。

耗到她覺得灰心喪氣耗不下去的那天為止,說不定在那之前他能記起她這麽個人呢。

…………

蕭墨寒送念念回鳳央宮的時候,正好看到夏清淺從裏麵出來。

她穿著紅色的棉襖裙襦搭配著白色的狐裘,精致的臉蛋並未畫多麽濃豔的妝容,隻是因為生病後的蒼白所以擦著淡淡的脂粉,而這身色彩鮮亮的衣裙卻將她的臉襯得愈發嬌豔,脖子裏還係著那日他扔給她的圍脖,白嫩嫩的滿滿散發著嬌氣與青春洋溢的氣息。

沒錯,就是青春洋溢。

雖然她的年紀也並不大,但明明已經是個幾歲孩子的母親了,看起來卻仍是明豔朝氣。

夏清淺的目光其實是掃到他的,隻不過不想停留也並未停留。

如果不是念念忽然叫她,她可能會直接無視他們走過去。

“母後……”

“嗯?”夏清淺走過去捏了捏他的小臉,“母後現在有事出去,過會兒回來再說,好嗎?”

“好。”念念懂事的點頭。

蕭墨寒眯眸看著她,嗓音淡淡的落下一句,“去哪兒?”

夏清淺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眼風從他臉上掃過去,淡然的沒有絲毫漣漪,“怎麽?”

蕭墨寒沒有吭聲,拍了拍念念的肩膀,示意他進去。

念念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乖巧的走了。

原地,頓時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男人深暗的眸光將她從上到下的掃了一遍,那種嬌豔到骨子裏都透著媚態與清純這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息散發出來,讓他的目光沉了又沉,“打扮成這樣,出去見男人?”

“就算我是出去見男人,那又怎麽樣?”

她淡淡的反問一句,但也並不想聽他的答案,便徑直越過他身旁,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身後的聲音明顯頓了一瞬,然後低冷不悅的響起,“把毓秀還給我,你出去找誰都跟我無關。”

嗬。

夏清淺涼意嘲弄的勾唇,“我偏不。”

…………

夏清淺來到白炙和小向的住所,府裏的下人也都認識她,無需通報便立刻讓她進去了。

遠遠的看到院子裏的兩人,她加快腳步走過去。

“特地找我出宮,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出來了?”向風華輕哼道。

夏清淺一愣,“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炙輕瞪他一眼,然後對她道:“別聽他嘴硬心軟,這幾天你病了,他特地給你做了百花露。如今皇上在宮裏,我們可能不太方便進宮,隻能讓你自己出來走一趟了。”

百花露,顧名思義是用幾百種花卉的汁液和露水凝練而成,服下之後身體舒暢,延年益壽。

普通人根本無法做到幾日之內集齊這些材料,即便每一樣都可以收集到,但是集齊所需的時間也早已讓這些汁液幹涸,所以一般人根本做不出來百花露這種東西——何況百花露還需靈力加持。

這一年多她身體不好,小向也是看了很多古籍才找到的百花露的煉製方法,隻是製作實在太麻煩,每次產量也不可能太大,所以這一年多也就做出來過幾次。

她眼底閃過一絲動容,看著那別扭的小向日葵精,“謝謝。”

向風華別開視線,輕撇著嘴道:“客氣什麽,這點小事。誰像你這麽小氣,做個點心還不讓我吃。”

夏清淺忍不住好笑,“你要是一個人來,我當然隨時歡迎,誰讓你不懷好意?”

向風華不滿,“我還不是……”

“小向。”白炙打斷了他。

向風華頓時也意識到自己不該過多的提起那個男人,免得讓她心情不好。

夏清淺看出他們的“關懷”,無奈的搖了搖頭,“沒事,我的病早就沒問題了,太醫也一直給我調養著,以後不用再給我做百花露了,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

頓了頓,又俏皮道:“看到你們我真的很開心,所以也不必擔心我心情不好,知道嗎二位?”

兩人都忍不住被她逗樂了。

向風華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根長鞭,扔給她,“既然心情不錯,不如打一場?”

沒等她回神來,向風華的招式已經朝她襲來。

夏清淺隻好揮鞭去接。

這一年每次她陷入抑鬱的時候,這兩人就會讓她練武,雖然她沒有了靈力,招式卻練得愈發生猛。

紅色的身影靈巧的舞動,狐裘船在她身上非但不顯得累贅,反而襯得她愈發敏捷靈巧。

白炙看著她肆意揮灑著長鞭的動作,像是一隻展翅的鳳凰。

青春靈動,洋溢著滿滿生氣,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過去,她活得太苦太累,隻有在心無旁騖的做這些的時候,才能短暫的忘記那些煩惱。

沒想到那個男人回來後,依舊如此。

身體的病可以治,可心裏的呢?

他們空詡自己醫術高明,可前幾日他和小向都偷偷觀察過那個男人的樣子——雖然沒有探脈,可是以他們的醫術無需探脈也該能發現一點端倪。

可奇怪的是,他們竟然看不出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實在太詭異了。

所以很有可能,即便讓他們去治,也未必能治好。

這場失憶……絕對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