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淺這一次沒有刻意掩飾行蹤,但她早就離京城很遠,所以元修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最後隻能采用蘇庭深的辦法,背著皇上偷偷張貼皇榜,用的還是最蹩腳的借口——
太子重病。
雖然被發現以後他很有可能會倒黴,但是現在皇上的身體最重要,他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夏清淺日夜兼程的往回趕,終於回到宮裏。
“現在可以帶我去見太子了?”
元修看到她風塵仆仆的著急的模樣,斟酌著道:“娘娘,其實屬下有件事情稟報。”
夏清淺急切的皺眉,“有什麽事,等我看完太子再說。”
她不疑有他,而且元修現在這幅樣子,更讓她覺得蕭硯的病情很嚴重。
“撲通——”
重重的一聲,是元修忽然跪下來。
夏清淺錯愕的看著他,“你幹什麽?”
“娘娘,屬下該死,屬下不該用太子來欺騙您,但是屬下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
“……”
夏清淺愣了一下,心底的急躁微微壓下來,眯眸道:“有什麽話你起來再說。”
元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娘娘……不是太子殿下,是皇上!當初為了拿到野山瓊花,皇上被毒鴉與陡崖間的山林瘴氣所傷,如今已危在殆夕。”
元修把當初蕭墨寒如何等到瓊花盛開、又如何在崖下采摘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她。
夏清淺整個人都呆住了。
說不震驚是假的,她沒有想到當初她以為的故意拖延,竟然隻是他為了等待花開。
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為此付出性命。
她不知道多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白炙……給他看過是嗎?”
“是,但白先生也沒有辦法。”
“……”
夏清淺的心髒又沉了幾分。
白炙的醫術不亞於她,甚至比她知道更多的偏門藥方,如果連他也沒辦法……
夏清淺猛地閉了下眼睛,拒絕去想那個結果。
她忽然又想起一個多月前她離開的時候,白炙欲言又止的模樣——當初她還不理解為什麽,如今才知,原來早在那時他們就都知道真相,隻有她被蒙在鼓裏而已。
說不清是氣惱多一點還是恐慌更多一點,她啞聲開口,“他在裏麵嗎?”
“是。”
“我知道了。”
…………
蕭墨寒花了三天時間,寫了一道他離世後的安排旨意。
皇位繼承人是蕭硯。
在蕭硯成年以前,都由攝政王暫代朝堂的大小事件。
其中還提到若是夏清淺回來,她願意的話便可永遠站上權力至高點。
蕭墨寒放下筆,正好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
他以為又是裴盛來求他吃飯,皺眉道:“把東西放下,別來煩朕。”
他很忙很累,低啞的嗓音顯得有些幹澀。
若是這幾天無法將身後事處理完,可能就會來不及,他想趁著最後的時間多做點事。
“很忙嗎?”
那平靜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蕭墨寒微微震了一下,從心髒到身體都在震顫。
他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用力的閉了閉眼,意識到自己現在並非是在做夢,才敢抬頭看。
幾步之遙的女人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裏,穿著青綠色的衣裳,不似從前那般豔麗的紅也不是那種冷淡的白,倒是顯得容易親近許多。
她挽著最簡單的發髻,讓她看起來小了好幾歲,就像一個幼齡的少女。
蕭墨寒驀地站起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完卻根本不用她回答,他立刻意識到她是知道了什麽,便又改口,“你回來幹什麽?”
夏清淺走到他麵前,看著男人日漸消瘦憔悴的臉色,眉心不住的蹙了蹙。
其實距離他們上次見麵也才一個多月,可他忽然滄桑下來,瘦的顴骨都開始微微突出。
她眼底閃過一絲晦色,“我不回來的話,你是打算等死了才讓我知道這些事?”
從她一個月前離開京城開始,心裏就好像長了一根倒刺。
而如今這根刺更長更尖銳,從她聽完元修的話,就以瘋狂的速度在她心髒附近生長蔓延,時不時的刺痛,時不時的想要發泄。
夏清淺攥緊手心,“以命換命,你覺得自己特別偉大吧?等到很久以後我再想起你的時候,剩下的隻會是愧疚和無法彌補的遺憾——你是打的這種算盤?”
蕭墨寒看著她嘲諷而涼薄的雙眼,眉心沉了沉,“我沒有這麽想過。”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
蕭墨寒眼神變了變,旋即從書案後麵出來。
可是夏清淺卻隻想遠離他,所以她一下子走到高起的台階上,和他對調了位置,也就自然看到了他寫下的那封聖旨。
聖旨上寫的都是他的身後事,包括她和硯兒和這個朝堂,麵麵俱到的做好了所有安排。
她瞳孔不自覺的收縮著,心髒一下子襲來陣陣抽疼。
不得不說,他安排的足夠周全。
可是……
她閉了閉眼,聲音有些啞了,“蕭墨寒,我根本就不想要你什麽權力,或許硯兒也不想要,你憑什麽把你的想法強加給我們?”
他頓了頓,“這後麵有補充說明——若你和硯兒都不願繼承,自然有攝政王擔起責任。”
“若是他也不願意呢?”
“……”
蕭墨寒噎了一下。
雖然他覺得皇叔從前野心不小,現在也不會放任西涼江山後繼無人,但是她既然這麽說了,他便換了個思路,“朕還有很多其他的宗室皇親。”
嗬。
夏清淺驀地冷笑,他總是有借口的,沒有這個也會有其他的。
“你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有沒有想過我?”
她咬著牙,驟然將手中的聖旨甩到他麵前,“是不是真如我剛才所說,你就是為了讓我愧疚,所以故意不告訴我,所以才要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見證你的死亡?”
“淺淺,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
她嗓音陡然上揚,尖銳的刺向他。
這段時間,夏清淺一直覺得自己的脾氣已經穩定下來,離開這男人以後看著山水如畫,她甚至覺得自己以後再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心如止水。
可是這男人卻讓她知道,他總是有辦法將她所有壓製的暴脾氣全部挑起來。
什麽狗屁的心如止水,都是假的,都他媽是假的!
隻要碰上他的事,她就沒辦法做到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