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夫人有些茫然地望著突然湧進屋子裏的人,半天才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知曉自己是中計了,可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時候,錢夫人反而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來,她其實一直都耿耿於懷當年那件事。

不必孟秦等人追問,錢夫人蠕動了一下幹涸的嘴唇,找回自己的聲音之後,便就將所有事情都娓娓道來。

“林家早已是窮途末路,為了他們的奢侈日子,他們開始打起了賣女兒的主意,我首當其衝。錢萬金與我,勉強算得上是朋友,卻也沒有多少關係,倒是錢罕,他自小跟在錢萬金身邊,因此我與他也算認識,他知曉了我的窘境之後,主動替我出了主意,讓我向錢萬金求助。

按說,我與錢萬金並無關係,也不知錢罕是如何說服了錢萬金,錢萬金盡去了林家,求娶於我,並給了林家一大筆銀子。我嫁入林家之後,也曾想和錢萬金好好過日子,可是他的心不在我身上,久而久之,我便也就放棄了,而錢罕,時時關照於我,時日一久,便就動了心。

錢萬金給林家的錢,林家很快就揮霍得所剩無幾,他們便就打起了錢萬金的主意,一開始,錢萬金還是願意給些銀子,可漸漸的,他便就湧現出不滿,在錢家,我沒有說話的權利,錢萬金的不喜,意味著我日子的難過,而且,我恨林家,林家與我本就沒有多少感情,我急於想要擺脫林家,而他們也不知是如何發覺,竟然知曉了子安並非錢萬金的孩子。

我不能讓這個秘密被人發現,也不能讓林家再繼續存在,否則,我和子安,還有錢罕都會萬劫不複,錢罕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假意答應林家所求,隨後在他們的飲食中下毒,之後的事,便都是錢罕一手安排,我並不知曉,隻知道沒多久錢罕就告訴我,事情都已經解決,而自那日之後,林家也就徹底消失。”

錢夫人說完,忽然歎了口氣,說:“瞞了那麽久,如今都說出來了,倒是輕鬆多了。”說著,錢夫人忽然闔上眼眸,流下了兩行淚水,一旦事實暴露,他們的一生便也就到頭了,何況眼下,他們一家三口,算是都染上了人命,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孟秦沒有再多幹預,至此,三案算是全部了結,待府衙的人,最後再去錢罕那邊問過話,便能夠將案情徹底了結了。

林家算是罪有應得,賣女兒,又這般威脅,也算是死有餘辜,可林言菡也算不得多少幹淨,如今,也算得上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

沈捕頭將林言菡拿下,準備押回府衙,孟秦和淩琅等人自然也要告辭。

錢子清親自將人送出了錢府,再看向孟秦,錢子清倒是不知如何感受了,幾日之間,錢府算是物是人非,而歸根究底,雖說是他們罪有應得,可這一切,卻也都是通過孟秦之手,若是可以,錢子清希望,錢府和孟秦的關係,就此為止。

“九安先生好走。”錢子清送到門口,恭恭敬敬地同孟秦說道,話語中疏遠意味極重,大抵也是在說,若是日後沒有什麽要命的大事,希望孟秦都不要與他們錢府有所糾纏了吧?

孟秦也不以為意,笑著同錢子清見了禮,隨後就帶著淩琅上了馬車。

季安冥並未在錢府出現,不過就在馬車裏候著,錢府裏的情況,他也早已得知。

“結束了?”季安冥笑著問,孟秦顯然不打算搭理季安冥,直接進了馬車,入座,季安冥也不惱,視線轉而落在身後的淩琅,見她此刻雖是裹著披風,可裏麵穿著實在單薄,當即就將先前備好的手爐遞了過去:“阿琅,先暖暖手。”

淩琅接過,當即笑著同季安冥道謝:“多謝季大哥。”話語間,淩琅也已經在馬車入座,馬車比外麵暖,如今又有手爐在,倒也不覺得冷。

見兩人坐穩後,馬夫也就開始驅車離開,淩琅等身子暖了起來,這才有心思感慨:“沒想到裝神弄鬼這麽有用。”

孟秦雖然對季安冥愛理不理,可淩琅一說話,倒是笑著接了話頭:“前朝有一名清官,傳言他能通鬼神,白日斷人案,夜間斷鬼案,能召冤魂,為冤魂伸冤,其實也不過是裝神弄鬼罷了。大多做了虧心事的人,都會有些畏懼神靈,故弄玄虛一番,擊破了他們的心理防線之後,自然就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說來,也不過是斷案的一種。”

那個傳聞,她以前不知,但是自從跟著孟秦之後,還是看過不少,這人,她恰好也知曉,淩琅感慨:“既然如此,那凡事隻要裝神弄鬼一番,豈不是很快就能破案?何必再這麽麻煩。”

“非也。”孟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說:“物以稀為貴,同樣,查案也是這個道理,你一旦用得多了,難免就不夠玄乎了。況且,這個法子,唯有你將事情都明了七七八八,且有信心了才能去做,否則,一旦你用了這個法子,卻抓錯了人,如此一來,一旦傳出去,下次再想要用這個法子,顯然就不會有那麽好的效果了。雖好用,卻也要小心。”

淩琅聽了,點了點頭,是她沒有想到這一點。

季安冥一個人坐在一角,瞧著兩個人的對話,心中倒是有些吃味,孟秦對他,不,應該說是所有人,都是不大愛搭理的模樣,他為人本就清冷,可自從遇上了淩琅,季安冥不得不承認,孟秦變了,有些愛笑了,這個笑,不是他瞧著人的似笑非笑,而是眸中切切實實地有了笑意,話也變多了,以往查案,孟秦隻會告訴你結果,你即便再追問幾句,也不會多說,就如眼前,若是別人追問,孟秦大抵隻會說一句貴精不貴多,隨後就是讓人自個去領會了,哪裏會像現在,解釋得如此仔細。

孟秦對淩琅……有些不大好說。

季安冥的視線又落在了淩琅的身上,似乎因為又知曉了一些事,淩琅的臉上滿是笑意,那一雙眸子,似是盛著一眸星空,動人得很。他是錦衣衛,孟秦也見慣了勾心鬥角,淩琅這般單純如白紙的姑娘,的確讓他們眼前一亮,而這個姑娘,單純卻不蠢,又有著一身好本事,為人也算是聰明,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倒也不足為奇。

嗅覺過人,足以吸引孟秦,而她的武術,也足夠打動季安冥,可惜,這兩者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而……季安冥又望了一眼孟秦,他與孟秦算是至交好友,難不成還要落到一個兩男爭一女的下場?若是淩琅有意,倒也並非不可,隻是……

季安冥又瞧了眼淩琅,她一心盯著孟秦,怕是沒有什麽他的機會了。季安冥笑了笑,也不惱,他素來敢愛敢恨,拿得起,自然也放得下,何況,眼下他也並未動太多情,及時收心,也不是難事。

心中有了抉擇之後,季安冥笑了起來,雲霧撥開,也加入了兩人的對話之中,雖然他決定退出,可是也不代表,他不會給孟秦使絆子。跟他搶女人?總不可能讓孟秦太過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