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名為悲願的祈禱(十六)
“你有沒有聽見小孩子的哭聲?”
走到一半的時候,秦子明突然停下腳步,緊張地望了望身後。
“啥?”神將手抱在後腦勺上,“小孩子的哭聲?是老鼠吧?”
“不不不,絕對是哭聲。”秦子明狐疑道:“我一向聽力很好。”
這倒是真的,秦子明從小聽力就好,稍微有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耳朵,因此才能躲過老媽一次次的突擊查房。
“別管那麽多啦。”神擺手。
“找找看。”秦子明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最後停留在一個大大的……垃圾桶麵前!
“垃圾桶?”他愣了那麽幾秒:“誰家父母這麽缺德,將孩子往垃圾桶扔?難道那句“你是從垃圾桶裏撿來的”是有根據的嗎?”
他猶豫著,還是小心翼翼地揭開了桶蓋,借助巷道那頭傳來的柔弱月光他看清了裏麵蜷縮著的那個小男孩,他穿著一件黃色的、前麵印著大象頭的小T恤,一頭軟軟的棕色頭發,小臉蒼白,掛著長長的淚痕。
“額……”秦子明眨了眨眼睛:“你是在跟誰玩捉迷藏遊戲嗎?”
小男孩用怯怯的目光看著他,縮得更緊了,再說了,他也聽不懂中文。
“你來問。”秦子明認識到了這一點,然後將神往前一推。
“真麻煩。”神不滿地嘟囔,他盯著小男孩顫抖的眼睛,眉頭微皺,“告訴我,孩子,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男孩還是不說話。神的瞳仁突然裂開,一幅幅畫麵透過小男孩的眼睛傳進了神的腦海裏,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了怎麽了?”秦子明問。
“是個可憐的孩子啊。”神低聲說:“他的母親剛剛被人殺死了,還有個保護他的女人在逃。”
“殺死了?被誰殺死了?”秦子明嘴巴張大成了“0”形。
“鬆本家的人。”神低聲說。
“那我們該怎麽辦?”
神望了望小男孩,然後轉身:“無視。”
“什麽?無視!?”秦子明抓頭,“喂喂喂,你有沒有搞錯?”
“在這座罪惡之城裏,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神頭也不回地說:“他是妓女所生的孩子,這裏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可是這樣太無情了吧?”秦子明一把抓住神的手臂將他攔下,“他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而且你剛剛說了,有人在追殺他!”
“你要我怎麽管?”神回頭:“我說過,我們不能在吉原停留超過24個小時,現在還剩不到14個小時,你若是想要去找你的心上人,可是一點時間都耽誤不得了。”
“他還有親人在的吧?我們把他帶到他親人那裏去,然後就立馬不管了!”秦子明焦急道:“求你,幫幫他吧。你看他這麽小,一個人的多可憐……”
神望了望秦子明,然後歎氣:“過分的心軟會害了你的,秦子明。”
“那種事到時候再說!”秦子明將小男孩從垃圾桶裏抱出來,“現在,幫小蝌蚪找媽媽要緊!”
……
……
宮田真浩一腳踹開監控室的大門,怒氣衝衝的走進來,揪起坐在電腦前男人的衣領問到:“是誰?”
被宮田真浩揪住的男人戰戰兢兢:“不不不不、不知道,所有的監控線路在那人潛入的前一刻被切斷了,我們的電腦遭到了黑客的攻擊!”
宮田真浩瞳孔猛地一縮,他一把將男人扯出座位,然後自己坐到了電腦前,他的手指快速地在鍵盤上敲動,很快一張覆蓋整個“揚天城”的紅外線分布圖就顯現了出來。
從地下三層到最高的108層,整棟建築就像是美國三角大樓一樣,每一層都布下了紅外感應裝置。
“第42層的紅外器被破壞了。”宮田真浩瞳孔微眯:“為什麽?那裏隻是普通的檔案室。”
“報告少主!”秘書打扮的女人快速走進監控室,將幾張剛衝洗出來的照片遞給了宮田真浩:“這是32樓攝像頭抓拍到的圖案,我們有理由懷疑溜進來的是個熟人。”
“為什麽這麽說?”
“他熟悉我們每個監控攝像頭的位置,他坐電梯到32樓下,然後利用攝像頭的死角,悄無聲息地上到了42層,前41層的紅外線裝置完好,說明他沒有動那裏的任何一扇門。直到他破壞了42層的紅外線,報警器才觸發。”
“同時他破壞了進出口的監控器,說明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進來這幢樓了。”宮田真浩沉吟。
“或者說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個熟人,他破壞進出口的攝像頭,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他還留在這裏!”
“可是為什麽要這麽做?”宮田真浩問:“為什麽要從32樓下電梯?又為什麽要去42樓?他是在找什麽東西?”
“他在32樓下電梯不會引起懷疑。”秘書推了推鏡框:“有人跟他一起搭乘電梯,並且是他的熟人。”
“他在32樓工作!”宮田真浩一拍大腿,“快!給我調出所有32樓工作人員的名單!”
“家主……”秘書忽然打了個寒顫,“32樓……是……”
宮田真浩愣了愣,他望向旁邊牆壁上張貼著的樓層結構圖,瞳孔突然縮緊了:“是剛剛我還在的會議室。”
“鬆本家主,為何從會議開始就一言不發?”會議室裏,名為石田鷹的老人望著對麵坐著的年輕小夥子,鬆本家的家主看起來非常年輕,他戴著金邊眼鏡,穿著得體的白襯衫,紮著黑色領帶,文質彬彬像個剛畢業的研究生或者博士。
“這可跟我們之前約定好的不一樣啊。”名為藤原智美的中年婦女附合石田鷹到:“既然少主不在,我們不妨把話挑明了講。如今吉原的形式有多緊張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開這個會的目的,也是讓少主考慮重新規劃分區,避免我們進一步的摩擦。既然要少主做主,那我們這些家主就必須要保持強硬的姿態,可鬆本家主,你剛剛的表現未免有些太軟弱了吧?”
鬆本一郎微笑:“藤原家主不必將矛頭指向我,若諸位真的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剛剛少主在時又怎會是那般作態?藤原家主要挑明了講,好說,我們都對少主不滿,但沒一個敢站出來,這就是剛剛發生在會議室的事實。為什麽不敢?因為在做出反抗的同時,都知曉作為出頭鳥的那一隻,是必然會被消滅的。”
他攤手:“微妙的平衡?不是嗎?這就是吉原,我們都是走鋼絲的人,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雖然這樣繼續走下去的結果也不過是滿盤皆輸罷了。說到底握著線的人是誰呢?不是你我,而是少主。”
“你!”藤原智美對他怒目相向。
“行了智美。”石田鷹擺手:“鬆本家的小子真如他的老子一樣,狐狸般狡猾。”
“我聽聞石田家一向是飛在高天的雄鷹,雄鷹豈懼地麵野狐?”
“嘴倒是比鬆本太還要硬。”石田鷹冷笑:“鬆本一郎啊,你以為依附現在的少主,就能求得鬆本家的平安嗎?”
“石田家主這句話,就有些過分了。”木村虎太郎眯著的眼睛睜開了,他太過蒼老,剛剛眾人爭吵的時候都以為他睡著了,可猛虎一旦睜眼即使是飛在高天的雄鷹都會懼怕幾分,“咱們五大家族自吉原誕生之初就一直存在,這麽多年來,各家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爾虞我詐,恨不得一家獨大。可又有誰真的能滅了另外一家嗎?我們的父輩不能,我們不能,我們的孩子也不能。一郎說得對,我們都是走鋼絲的人,吉原就是我們腳下的鋼絲,我們靠它而活,誰倒下了,平衡就被破壞了,到時候誰又能走得安穩呢?”
“先生此言在理。”鬆本笑了笑。
“一直安穩的,隻有握線人。”老人又說:“我問諸位家主一個問題,吉原自古以來劃區而治,區域最大的是哪家?”
“這個問題沒有意義。”鬆島航說,“這麽多年,每一家都有做大做強的時候,在不同的時代總有不同的家族崛起或者衰落。木村老爺子剛剛自己也說過了,我們誰也滅不了對方。”
“沒錯。”老人點頭:“沒有意義,一時的繁榮和衰落不能代表一個家族的命運,因為我們的命運是連接到一起的。吉原隻有那麽大,一家做大的同時必然有一家被掠奪,就像無人分食一塊蛋糕,因此我們才會產生間隙,進而互相憎恨,產生爭鬥。鬆本家最繁榮的時候掌握了吉原超過一半的領土,木村家也曾稱霸,鬆島家是戰國時期最著名的家族,藤原在上個世紀維持了近百年的統治,而今是石田家為五家之首。曆史起落,人物變遷,我們的家族都曾手握權柄。但是,這片吉原的主人,他未曾占有過哪怕一片領土。”
老人的話讓家主們都沉默了下來,沒錯,吉原存在千年,宮田家作為吉原之主也就千年。但他們未曾占有過哪怕一片土地,沒有開過哪怕一間酒家。他們靜靜看著各家爭鬥、廝殺、起落,無論何時,無論哪個年代,這片吉原的姓氏,卻依然是宮田。
“在我們家族各自最為強盛的時期,為什麽不滅掉最為弱小的宮田家,自立為王呢?”木村的目光掃過眾人。
沒有人回應,盡管他們每個人其實都知道問題的答案,他們曾經在心裏思考過千萬遍。
“因為我們爭奪的,永遠隻是宮田家所不屑一顧的東西。真正權力的皇柄,從一開始就被宮田家牢牢握在手裏,即使過了千年,我們仍然未能接觸到它,甚至連瞻仰的資格都沒有。”老人振袖,若猛虎伸爪,“諸位的身上都流淌著靈族的血液,它賜予我們超越人類的力量,令我們屹立在權力的山巔。可即使我們再如何強大,也強不過真正的皇。真正的吉原,在這裏。”他用拐杖跺了跺腳下的地板:“在揚天城。”
門被推開了,宮田真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燈光將他影子映射在地麵上,修長得向一枚開鞘的利劍。
他盯著在場的五人,身上靈紋湧動如潮水:“我們中有人——不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