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時分,霧雲城山腰間那家小客棧被人連根拔起,房客死傷無數的消息傳遍了整座城池,官府派人來來去去,四處搜尋疑犯,但卻一無所獲。

此事在霧雲城中驚起了一番波瀾,有人疑心這是妖魔鬼怪所為,有人聲稱自己昨天半夜裏見到客棧上方出現血色漩渦,又有人說昨晚天降閃電,好不嚇人。

總之,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很多人對此事特別關注,街頭巷尾議論不休。然而更多的人則采取了漠視的態度,心想隻要不是拆了自家的房子,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跟他們屁大的關係都沒有。

而就在霧雲城一片喧鬧聲中,四五艘體型龐大的商船從滄江岸邊的唯一渡口出發,開入滄江河道之中,然後順江而下,前往某個目的地。

船速很快,沒過多久幾艘大船便將霧雲城遠遠拋在了腦後,也就此遠離了那片喧囂。

船行半日之後,忽然有水手驚叫了起來,“快看!江中有具男子的屍體!”

眾人紛紛跑到船舷一看,果不其然,隻見在湍急的江流之中,一個青衣男子隨波浮沉,一動不動,就像是死了一樣。

此番出行竟然在半路上遇到死人,可謂大不吉利,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眾人商議了一下,還是決定把死屍給打撈起來。

跑這條滄江水道的船家都有傳言,若是路遇死屍,不能視而不見,否則船隻會被死屍的怨念纏上,糾纏不清,若是遇到厲害一些的鬼怪,還有可能導致船翻人亡。

因此,眾人將身穿青衣的男子打撈起來之後,便將他放到甲板之上,焚香膜拜一番。

諸事停當之後,跟船的李姓管事不敢怠慢,連忙跑入主船後艙之中,求見這一行船隻的船主——霧雲城最大幫派,洪福幫的三位副幫主之一,龐義虎,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

這名李姓管事乃是龐義虎的心腹副手,平時頗得龐義虎器重,匯報完畢後,便站在一邊,等候龐義虎的反應。

這龐義虎乃是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雖然麵目白淨,臉上無須,卻是個性格極為暴躁之人。他那時正在後艙之中午睡,被副手吵醒原本就有些不滿,及至聽到眾人居然搬了一具屍體上船,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大罵起來,並且。立馬披衣起身,要出去看看是誰自作主張將屍體搬上船,非要將他扔下江河之中喂魚不可。

副手嚇得不輕,接下來的話就講不下去,連忙跟著龐義虎出了船艙。

就在這時,有手下進艙房稟告道:“副幫主,那句屍體醒過來了!”

龐義虎聞言大罵,“什麽亂七八糟的,屍體醒過來了?詐屍不成!?”

那名手下被罵的先是一愣,繼而連忙解釋道:“副幫主,不是詐屍,是被我們撈上來那個家夥根本沒死,隻是受了傷,在江流中昏迷了而已,如今知道我們是洪福幫的船隻,非要讓副幫主你去見他一麵不可。”

“那人什麽來頭?敢讓我們副幫主前去見他?”見龐義虎臉色十分難看,他身邊的副手連忙喝問那名水手。

水手連忙道:“他自稱是仙師......”

沒等那名水手講完,龐義虎已然怒吼起來,“什麽狗屁仙師?我壓根沒聽過這人,馬上給我將他的狗腿打斷,丟進江中喂魚去!”

那名水手卻大聲道:“副幫主,萬萬不可,他手裏麵有黑虎令啊!”

“黑虎令?什麽黑虎令,我從來沒......什麽?你說他手裏有黑虎令!?你沒搞錯吧?”

龐義虎本來還想繼續開罵,聽到黑虎令之後臉色一下子變了起來,貴為洪福幫的三位副幫主之一,他自然了解黑虎令隻有這麽一枚,而且是讓那位小仙師青茗持有的,見到黑虎令就如同見到那位在洪福幫身後扶持洪福幫的青鬆老道本人,連幫主都得乖乖聽命!

沒等那命手下再說什麽,他又大手一揮,“趕緊,帶我去見他!”

林逍先前如同死屍一般被人抬回甲板之上,在眾人焚香膜拜一番之後,他卻突然醒轉,這如同“詐屍”一樣的舉動把在場眾人嚇了一跳。

經過一番混亂,等到林逍弄清楚這幾艘船是洪福幫所有之後,他仔細想了想,忽然有了個躲避王老五追殺的主意,於是在林逍亮出那枚從王老五手中搶過來的黑色虎紋令牌。

船上所有洪福幫幫眾見到黑虎令之後一個個如見幫主,紛紛下跪向林逍磕頭。

林逍先前也隻是聽到青茗與王老五對話的時候知道了黑虎令乃是洪福幫的幫主信物,萬萬沒料到這枚令牌居然功效這麽大,居然能讓一船人都給自己跪了下來。

等林逍讓眾人起來之後,眾洪福幫幫眾一個個神情變得恭敬無比,這些洪福幫眾也不是什麽笨蛋,有些能主事的人連忙把林逍領入了一處布置典雅的艙房之中,好酒服侍,深怕林逍有何不滿。

沒過多久,龐義虎也領著自己的副手來到了船艙之內。

見到林逍的模樣,龐義虎不禁一愣,林逍的年齡雖然跟之前龐義虎見過的青茗相似,但兩人的模樣卻根本不同。兩人根本不是同一人!

龐義虎想到這裏,不禁有些狐疑,對方不是青茗,卻如何能夠持有黑虎令?

見到龐義虎開始生疑,林逍靈機一動,沒等龐義虎出聲,便搶先說道:“龐義虎,為何來得這麽晚?難道你現在膽子大了,連我青茗都不放在眼裏了麽?”

林逍剛才在跟那些在船上主事的洪福幫幫眾聊過之後,已然大概知道龐義虎的一些情況,因此直呼其名,並且一開口就說自己是青茗,以堵住龐義虎的嘴,不讓他看出破綻。

聽到對方自稱青茗,龐義虎頓時有些惶恐,他連忙道:“屬下來遲,還請青茗小仙師恕罪,隻是,何以青茗小仙師你的模樣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逍心裏冷笑一聲,將早就在心裏擬好的答案說了出來,“我昨夜被仇家追殺,僥幸脫逃,為了不被仇家認出,不得已才改變自己的容貌。此乃仙家法術,說多了你也不懂,你就別問那麽多了。”

昨夜被仇家追殺?龐義虎聞言忽然想到了今天早上離開霧雲城的時候聽到的那個山腰間的客棧被毀掉的事情,難道青茗小仙師與此事有關麽?

雖然想不通事情的來由,但此時龐義虎已然信了林逍八成,也不再追究林逍的身份,轉而問道:“那,不知小仙師以黑虎令召喚屬下前來有何吩咐?”

“你是豬腦袋麽?”林逍大罵起來,神態模仿青茗囂張跋扈的樣子,倒是有幾分相似,“我剛不是說過我被仇家追殺麽?你馬上給我想個比較安全以及隱秘的地方,我要運功療傷。”

“是!小仙師放心,屬下馬上去找地方!”龐義虎無緣無故被林逍罵了一通,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他對青茗的臭脾氣也算是略知一二,而且對青茗與青鬆這些修道者存在天生的敬畏,生怕得罪了他們,連忙吩咐那幾個主事的幫眾好生照料小仙師,接著給自己的副手一個眼色,兩人從船艙裏退了出來。

“怎麽樣?你覺得他是小仙師不?”龐義虎一出船艙,等到兩人走遠點之後,便低聲問自己的副手。

那名副手沉吟了片刻,才道:“看性格脾氣跟青茗小仙師還是差不多的,但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不過既然小仙師說了他以仙家法術改變了自己容貌,想來有些變化也是正常的。”

龐義虎聞言冷哼一聲,副手知道龐義虎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於是又連忙補充道:“如果副幫主還是生疑的話,不如直接飛鴿傳信給青鬆仙師,你看如何?”

“也隻能這樣了,不過青鬆仙師向來隻是跟幫主本人單線聯係,就連我現在也不知道他的行蹤,此事還是讓幫主定奪吧,你先去準備飛鴿,傳信給洪幫主!”

“是!”副手連忙應是,緊接著又問道:“那副幫主下麵打算怎麽辦,小仙師可是讓我們找個隱秘的地方的。”

龐義虎卻道:“隱秘地方?還用到處去找麽?我這艘船不就是最隱秘的地方麽?別忘了,我所住的那間船艙乃是幫主花了重金請高人布置而成,不僅刀劍不入,水火不侵,而且還能隔絕修道人的探索!我將船艙讓給小仙師就是了!”

副手聽到龐義虎的決定之後連忙擺手,“副幫主,萬萬不可啊,你難道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了麽?我們可是要去千裏之外迎接‘黑衣尊者’他們一行人入霧雲城的先遣隊!我們洪福幫與‘黑市’結盟一事洪幫主還打算先瞞著青鬆老仙師呢!你就這麽讓小仙師留在船上,萬一他知道了黑衣尊者的事情,怪我們隱瞞與黑市結盟一事,遷怒於我們該怎麽辦?”

龐義虎聞言點了點頭,先是誇讚那名副手考慮事情周到,但過了片刻他忽然抬起頭,眼中冒出一絲興奮的光芒,仿佛又想到了什麽毒計,他拍了拍副手的肩膀,低聲道:“飛鴿傳信給洪幫主的事情,你先別去做,暗中你還得去告誡一下船上的幫眾,誰也不許將小仙師就留在我們船上的事情說出去,否則我將他大卸八塊再丟入海裏!”

“副幫主你為何......”

沒等那名副手說完,龐義虎又興奮地說道:“還有,即日起就請小仙師入住我那間船艙!”

副手大驚,“副幫主,這樣搞法小仙師會知道黑衣尊者的事情的!”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龐義虎壓低了聲音,音調裏暗藏著一絲按捺不住的激動,“我的機會來了,要是小仙師真的因為黑衣尊者的事情大發雷霆,我們就把一切責任推給洪幫主,我們既然聯係不到青鬆老仙師,那就讓青茗小仙師替我們傳話!”

龐義虎說完目光轉向遠處開闊的江麵,心裏冷冷道:“洪順昌,洪大幫主,你向來把持著與青鬆仙師的話語權,不讓我們接觸青鬆仙師,卻沒料到青茗小仙師就在我的船上吧?要是青鬆仙師因為黑市的事情大發雷霆,嘿嘿,那你的幫主之位,就別想再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