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計劃第二天就返身回家,可當天夜晚下起了磅礴大雨,且天亮後沒有絲毫要停止的跡象。

我們無奈又在鄔箐嫚家待了兩天,盡管鄔箐嫚對我們盛情款待,可我心裏卻突然有一種很是不安的感覺,這種感覺以前從未出現過,哪怕是上次遇到康毅和符成奎那股叛匪,我也沒有像現在這般心情亂糟糟。

鄔箐嫚以為是我惦記胥瑤心切,她掩藏了自己的落寞,為我們舞起了羯族的舞蹈。鄔箐嫚顯然沒有綠桜那般的才藝,她舞出的身影遠沒綠桜那樣柔美動人,就算跟大嫂郝紅梅相比,鄔箐嫚更顯粗壯的腰身也還是差了一些協調和順,但她的心情,我卻心知肚明。

我知道鄔箐嫚的心意,更感激她為我所做的一切,可心底的那份不安讓我不能靜下心來好好欣賞她舞動的身姿。我雖然手裏在為她鼓著掌,心裏卻雜亂無章地胡思亂想著。

第三天的雨終於小了一些。我拒絕了鄔箐嫚的一再挽留,在承諾過一段時間一定會回來看她後,和楊雄一起離開了鄔箐嫚的家。

一路上楊雄都在替我惋惜,說鄔箐嫚是個很不錯的女子,我也對她很有些感情,不然為何我每隔一段時間都去看她?鄔箐嫚明知獨自一人住在那裏很危險,為何不搬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舍不得離開我。

楊雄說他很不明白,明明我們兩人情投意合,他甚至可以從鄔箐嫚離別時那充滿留戀的眼神裏看出,鄔箐嫚對我滿是愛意,為何遲遲沒見我有向鄔箐嫚捅破這層窗戶紙。

我不想跟楊雄解釋這一切,我想在他的思維裏,肯定不能分辨愛情與友誼的界限。我心如火燎,急切盼望能趕緊回家,現在我心裏所想的,是待在胥瑤的身邊,讓胥瑤柔嫩的小手撫摸著我的臉龐,我想那時候我就會很快安靜下來,不會再有如此焦躁的感覺。

雨沒有停止,一直淅淅瀝瀝的下個沒完。我們的腳步也急急匆匆,中午也沒有停歇,隻在黃昏時分才拿出幹糧填飽了肚皮。

楊雄以為我們填飽肚皮後會找個避雨的山縫過夜休息,明天再接著趕路,可我給他的答案肯定讓他大失所望。

我們在夜間跌跌撞撞往回走,好在這段路我們走了好多年,已經很熟悉了,不用燃起火把我們也知道哪裏有山坡,哪裏是山澗,哪裏會很滑,哪裏該繞路。

天亮後大雨終於停歇下來。我們發現,這場大雨使得原本低窪的山坳積滿了雨水,山坡上的水流仍在順著岩隙,往低處流淌,讓本就不太好走的山路更是濕滑。昨晚我們隻知道埋頭往前走,連滾帶爬,都不知道是怎麽一路走了過來。

楊雄抹了一把滿是泥水的疲倦的臉,發著牢騷說:“公子,你這是瘋了麽?就這樣趕路,弄不好會要人命的。我知道我說了些你和鄔箐嫚過分的話,你要不願聽,下次我不說就是了,幹嘛要這樣嘛。”

我本隻想趕緊回家,不是太想說話,可擔心楊雄誤解,隻得對他說:“楊雄,我與你雖是主仆,可我平時待你卻像兄弟一樣,能為了你說的幾句話便要責罰你嗎?再說我也和你一樣在趕路,如果真遇到危險,那我也是和你一樣的機會。之所以我急於趕路,是擔心家裏因為大雨怕有險情,你不要多想。”

楊雄聽了我的話,不再困惑,振作精神,和我並肩往大院的方向趕去。

當臨近中午我們快到山梁時,一些跡象更讓我不安。我以前埋設在山梁北側的捕獵陷阱幾乎都顯露了出來,很多處陷阱的周圍還有淡淡的血跡,就算連天的雨水,也沒有完全讓這些血跡完全消散。且這些血跡不像是野獸留下的,再說就算是狼群,也不會聰明到把布置的機關都從受傷的身體上拆解下來。

我莫名的心慌起來,拉起楊雄,快速往山梁上爬去。站在山梁上,透過大風吹過大院的圍牆與山壁間茂密楠竹林的間隙,我能依稀看到整個大院依然安然的佇立在兩山間這片平緩的高坡上。隻是這風從大院那邊吹過來,我能聞出隨風帶來的焦糊味和濃烈

的血腥味。

楊雄這時也開始慌亂,他顧不得滿身的疲憊,通過狹窄的台階,往大院門口跑去,還在院牆外,便高聲驚叫起來。

我來到大院外,高高的圍牆下,錯亂地躺著幾具佃戶或是家仆男人的遺體,他們的麵部因為連日的雨水,變得浮白腫脹。從情形上看來,應該是站在院內畜棚的屋頂上抵抗入侵者時被對方擊中要害而跌落了下來。

我們趕緊衝向大院門口,厚重的大門隨意的敞開著。院內的情形更是慘不忍睹,滿眼狼藉,雜亂無章滿是早已僵硬的屍體,仿佛這裏不是曾經甜美的家園,而是早已定下勝負後的殘酷戰場。

雨水衝刷了大院裏的一切,雨後的水流被染成醬色緩慢從大門處流向院門外或是正屋前的人工溪流,使得整個溪流都被染成淡紫色。

有些屍體的姿勢古怪,看樣子直到死前,仍在和入侵的敵人奮力做著殊死搏鬥。有些早已失去生命的婦人的臉仍凝固著死前的驚恐,她們可能是驚慌失措,毫無反抗就被殺倒在地。

甚至連無知的小孩,這群入侵的野獸也沒有放過。我看到有個小孩的屍體,稚嫩的小臉仰麵朝上躺在地麵,冰冷的身體一動不動,半睜著雙眼對著天空,好像是仰慕那五彩的天堂,也像是想向蒼天述說這人間的不幸。

即便現在還是初夏,可大雨過後烈日炎炎,氣溫很快就炎熱起來。大群的綠頭蒼蠅附在遺體及地麵淡淡的血跡上,貪婪的吸食著養分。由於我們的到來,好像打攪了它們的美餐,蒼蠅群湧飛起,像魔鬼一樣在空中亂舞,嗡嗡作響。

空地上到處是被丟棄的一些物品,似乎在那群野蠻的入侵者征服這裏後,還進行過大搶劫,他們把值錢的物品拿走後,把認為不值得帶走的東西隨意丟棄。畜棚內已空空如也,想來裏麵的牲畜也被那群歹人給帶走了。

幾隻惡狼可能是循著血腥味來到這裏,此時正穿行在這些遺體中,啃噬他們已經失去知覺的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