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視探鏡儀軌已然脫離巫師的控製,林嫣無論如何也無法停止。

越來越多的禁忌信息衝擊著三人的靈魂,就好像坐在一輛失控的汽車上,速度越來越快,而方向盤和刹車早就被拆除!隻有迎麵吹來的狂風!

沒救了,等死吧!

林嫣打賭,一定是蘇辭造的孽!

至於要問蘇辭造了什麽孽?

問得好,那可真是太多了!

明知道神在注視這座島嶼還敢挑戰神的規律,夜間不僅去照鏡子,而且還拉著隊友一起提著燈籠進廁所——找死。

儀軌中,蘇辭的理智持續衰弱,坐在儀軌渾身亂顫像個傻瓜了,而且還是抽筋的傻瓜。

臉上掛著安詳喜樂又誇張的笑容,渾身顫抖。

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不出三分鍾,蘇辭那10點低的可憐的理智就要被徹底蒸發,淪為真正意義上的智障。

甚至被【汙染】!

這便是——

瞥見真理之狂喜!

就在蘇辭的腦子即將被燒壞的時候,一陣輕揚的小提琴聲驟然響起。

若有若無,仿佛隨時都會在海風中破碎的琴聲。

清揚、流暢、舒緩,然後變得火熱、奔放、昂揚,最後變得激昂澎湃!

仿佛整個夜空中都在回**著纖細的琴弦鳴響。

琴聲,在對抗“神”!

但是這琴聲,蘇辭已然聽不見了!

他已經站到了【汙染】的邊緣!

就在這時——

“呱!”

蘇辭的靈魂深處驟然回**起一聲響亮清脆的蛙鳴。

仿佛醍醐灌頂。

一桶冰泉在大夏天的時候從頭貫到腳,天靈蓋都一個激靈!

蘇辭驟然清醒過來,擺脫了“瞥見真理之狂喜”的狀態。

感謝蛙兒子救老父親一命!

蘇辭在響亮蛙鳴中清醒過來,意識到剛剛差點被不可名狀的幻象拖入精神崩潰的邊緣,冷汗就順著額角流下來。

沒時間和蛙崽互動。

他的神智勉強扣在了清醒的邊緣!

“刹車!快刹車!”蘇辭大喊大叫,搖頭晃腦,很不像話。

在激烈的琴鳴中,真視探鏡的儀軌也慢慢穩定,控製權重新恢複到林嫣手裏。

林嫣第一時間切斷了儀軌,臉色蒼白地支坐在地上,雙臂都在發抖:“太可怕了,我再也不和你們玩了!你們都是瘋子!”

蘇辭捂著腦袋,在陣痛中逼迫自己回想在“瞥見真理之狂喜”中最開始聽到的聲音——不是小提琴,不是鋼琴,甚至很能說是人類樂器中的管弦樂又或者是什麽冷門樂器該有的音色。

那些聲音淡寡,偏偏能夠刺入靈魂。

絕不是人類樂器能夠發出的音色!

那是“神”的聲音!

在那些聲音之中,教堂裏的人已經陷入失魂的狀態,徒留一幅空洞的軀殼——或許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白天的自己隻不過是拙劣模仿自己生前的活動軌跡。

極高的靈感讓蘇辭在真視探鏡的儀軌中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那些詭異、突兀音符的主人。

那深遠暗沉天空背後的陰影。

那鏡子之中無盡的深淵。

蘇辭三人正在死亡邊緣徘徊,這一幕可嚇傻了上京總部的人。

保障部總部對策組。

啟動了【認知篡改】的保護之後,對策組的普通人避免了遭受鬼祟音符的【汙染】。

“你看吧!我就知道!蘇辭就是一個害群之馬!”

王科長振振有詞道。

“他差點害死了整個隊伍!”

“如果不是賢者雪莉出手,所有人都會死!”

中山裝的徐科長卻不這樣認為,他發現了更多細節:“賢者,有能力把站在【汙染】邊緣的人拉回來嗎?”

王科長推了推金絲眼鏡,冷笑道:“不然呢?”

決策室的徐科長瞥了他一眼,平淡說道:“雖然我不是對策組的人,但是不代表我的觀察力和記憶力不佳。”

“蘇辭的初始理智隻有10點。也就是說,他一開始就站在靈魂被【汙染】陷入癲狂的臨界點。”

“就算是賢者出手也沒辦法把他拉回來。更何況,當時的雪莉還沒有正式成為賢者!”

王科長冷笑道:“那還能是怎麽樣?難不成他能自發抵禦【汙染】嗎?”

嘴硬。

王科長也知道自己是在強行抬杠。

別說是還沒成為賢者的雪莉,就算是已經成為賢者之後,也難以將其他人從汙染的邊緣被拉回來。

隻不過王科長怎麽也無法相信,蘇辭可以從癲狂的泥潭自行回到理智邊緣!

偏偏這就是唯一的解釋!

而此刻,在【賢者足跡】裏的蘇辭,險死還生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隻不過看了一眼,祂就想把我拉回家成親!至於嗎!”

蘇辭悲憤交加,氣呼呼地一拍大腿,越想越氣。

要不是有蛙崽的聲音拉回神智,蘇辭現在肯定是回不來,徹底陷入癲狂了!

還有沒有天理了!

強買強賣是違法行為!

“你們要去哪?”

緩過勁來的林嫣一抬頭發現蘇辭和戚可薇都已經下樓去了,拎著一盞風燈就踏入黑暗。

蘇辭殺心漸起:“我去給神挖個墳!”

“你留在這就可以了,不用管我們。”戚可薇頭也不回地說道。

超越人類美學範疇的音樂。

洞穿靈魂的詭異腔調。

可是……

蘇辭抹了抹自己蒼白臉上的汗水,目光看向東南。

夜空幾乎被豪宅的燈火所照亮,讓人忍不住懷疑夜幕是否也會被燙出一個窟窿。

真的有人能夠對抗神嗎?

蘇辭相信,在真視探鏡中聽到的小提琴聲來源於雪莉。

那個破敗不堪的豪宅裏住著一個以凡人之軀對抗神靈的奇跡!

這個海島小村莊寂靜得可怕,與白天的景象截然相反。

蘇辭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入了鏡像世界。

夜空中鬼祟的音符時而炸響,而小提琴的鳴響依然持續不斷保持著可怕的高昂。

哪怕沒有見到演奏的現場,你依然能想象演奏者凝聚了怎樣充沛的情緒,近乎癲狂。

唯有瘋狂,方可近神!

一場無形的戰爭正在夜幕中打響,或者說是神靈吹奏玩樂時無意間遺落的音符就需要人類全力以赴來抗爭。

神靈之聲,正是【汙染源】!

不可名狀,不可直視,不可理解,不可觸碰……

祂們是神秘之神秘,是深淵之深淵,是規則之規則。

“你準備怎麽做?”戚可薇疾步跟隨上來。

蘇辭看了戚可薇一眼:“先把教堂炸上天,那些已經被【汙染】同化的倒黴蛋送他們去見他們的主。然後……”

“然後呢?我們拿神沒有任何辦法。”

“你說的對。”蘇辭點點頭,假裝地承認自己無能為力,“所以我打算在神的臉上吐口水,告訴祂,祂的演奏很難聽,趕緊給老子滾!”

對,RNM,退錢!

他現在已經初步探查出【汙染】的本質。

今天的作死更是直接鎖定了【汙染源】。

下一步要做的,無非是試探一下自己能不能正麵處理掉麻煩。

每一步動作,別人看不懂,但是蘇辭有自己的思路和行動節奏。

戚可薇深深地看了蘇辭一眼:“那行吧,我們走。”

“走?你打算去幹嘛?”

戚可薇看向夜空,淡淡說道:“去給你收屍。”

明知道死路一條,也有人打算和你一起去。

要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你要是這樣撩我,”蘇辭變扭地挪開視線,“小心我要你負責哦。”

戚可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該不會以為自己還能活著從神的宮殿裏走出來吧?”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蘇辭已經看到了教堂,燈火通明,甚至還能看到鏡子的反光,“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麽?”

蘇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長壽的秘訣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別死。”

戚可薇暗自翻了個白眼:說得真好,下次別說了。

教堂的鏡子前,那些表情麻木的軀殼隻能勉強辨認出人形,圍繞在教堂裏,張嘴念唱著不明的歌謠,從喉嚨之下發出詭異的聲音,不似人類。

還能算是人嗎?

應該更像深淵裏詭異的沉澱物,是被深淵氣息浸染的畸變體,是失去人智的軀殼。

等步入教堂,體會到撲麵而來的濃濃深淵氣息時。

蘇辭突然意識到,自己小看他們了——四階,五階,還有六階。

淦!

你們的陣容憑什麽這麽猛!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蘇辭試圖扯出一個親切的微笑,但是微笑扯不出來,反倒是把衣袖裏藏好的短刀扯了出來。

“哎呀,不好意思,不裝了。”

噌!

左右兩手的咒文短刃互相摩擦,在一溜火星子背後,蘇辭嘴角止不住上揚。

“我現在有一個絕妙的計劃,需要向諸位借首級一用!請不要吝嗇,我蘇某人先行謝過!”

一本正經說完騷話,他的笑容逐漸扭曲:“哈哈哈,騙你的!”

“全都給爺死!”

說實話,指望一個初始理智隻有10的人能是個正常人多少是有點難。

現在啊,現在蘇辭的理智值大概隻有5,換算過來大約是重度精神分裂吧。

而且是有嚴重暴力傾向的那種!

烈光自短刃迸發,斜切過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