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夏樹:“。”

這隻雞的直覺……還真準。

準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好在工藤新一講這句話更多是為了抒發吐槽欲, 而非正兒八經的猜測或懷疑,因此他說完之後,沒有仔細觀察北條夏樹的反應, 也就錯過了最接近真相的機會。

初夏, 青蛙主題咖啡廳“蛙蛙咖啡店”正式開業。

北條夏樹愛好離奇、審美成謎, 但他高薪聘請的設計師團隊,一個個都是業內佼佼者。

這些人齊聚一堂, 為一家占地不到60平的小咖啡店做品牌LOGO和包裝設計,多少有些大材小用。

設計師們實在想不通,明明一年前他們還在攻克無人駕駛扭扭車的外觀, 為什麽現在突然要去為咖啡店服務?仔細一看, 隔壁運營團隊和廣告部門的精英們也正在為小咖啡店殫精竭慮,又瞬間平衡了。

扭扭車園區,沒有牛,沒有馬, 但到處都是任Boss驅策的牛馬!

在牛馬們的努力下,蛙蛙咖啡店營銷大獲成功,一舉成為米花町小有名氣的打卡地點,客流絡繹不絕。

無論它賺不賺錢,北條夏樹都不會忘記開咖啡店的目的:為了擁有隨時送達的冰美式。

他每次去扭扭車門店打發時間,都會順帶給員工們點下午茶,大家喊著“店長萬歲!”, 響應積極。

“我要鴛鴦拿鐵。”

“香草拿鐵!”

“冰可可就好, 半糖~”

……

“我之前去這家店問過,似乎隻有堂食。”毛利蘭問, “夏樹哥為什麽能叫外送?是讓同城代購去買嗎?”

北條夏樹半胡謅道:“因為它也是我們公司投資的, 內部員工有特權。”

毛利蘭希冀道:“我是兼職生, 也可以嗎?”

北條夏樹語重心長地說:“怎麽會呢,隻有找人背鍋坐牢的時候會優先考慮臨時工……蘭主要負責收銀,四舍五入算半個會計,有點危險的哦。”

毛利蘭:“?”

工藤:“又開始了!你為什麽對資本家那一套這麽熟練啊!”

不多時,手提兩袋咖啡的金發服務生,走進門店。

“我來送咖啡。”降穀零詢問麵前的黑發女孩,“請問,是哪位叫的外送?煩請他親自核對一下。”

毛利蘭點點頭,上樓把北條夏樹從辦公室喊下來。

他單手捏著NS,心不在焉地打開塑料袋:“冰美式、鴛鴦拿鐵、冰可可……對的,沒問題,辛苦你了。”

降穀零微笑:“好的。”

金發服務生離開了。

大家瓜分送來的飲品,工藤新一捧著一杯拿鐵,湊到北條夏樹邊上,若有所思地說:“……你認識剛剛那個人嗎?”

北條夏樹佯裝茫然:“誰?”

工藤新一:“送咖啡的那位服務生。”

北條夏樹:“不認識。”

他答得風輕雲淡,卻生出了一絲警覺。

零喵被死神小雞注意到了,難道這位二五仔命不久矣?

工藤新一有理有據地分析起來:“這個人,剛剛蘭去叫你的時候……和你說話的時候……所以,我覺得他大概率見過你,因為眼熟,一直在悄悄觀察你。”

北條夏樹不甚在意,幾句敷衍了偵探少年。

“是嗎?新一君想象力好豐富。”

“有沒有可能,隻是因為我長得帥呢?”

毛利蘭跟著笑:“就是啊。”

工藤新一:“?”

然而夏樹越是不往心上去,工藤新一的勝負欲就越強烈,意圖證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

他甚至為此特意去了趟蛙蛙咖啡店。

咖啡店10點開門,上午人不多,工藤帶著作業本坐到店裏,悄悄觀察金發服務生,思索著該如何開口搭訕,將話題不著痕跡地引到店長身上。

而假裝專心擦桌子的降穀零,也在觀察他。

降穀零記得工藤,並且做了簡單的調查,知道他是扭扭車店裏的兼職生。

得想想怎麽套話。

兩人各懷心思,終於在五分鍾後,借由咖啡的甜度打開話匣,從店內新品聊到包裝袋設計,終於圖窮匕見。

降穀:“工藤君,之前是去過那家扭扭車店嗎?”

工藤警覺:“是的,我算是兼職生吧。”

降穀:“那邊待遇如何?”

工藤:“還可以。店長人很好。”

降穀笑笑:“是嗎?為什麽這麽說?”

工藤從這個風輕雲淡的笑容中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謹慎回答:“他非常照顧店裏的女孩子,從不罵人,也經常請大家喝下午茶。”

降穀隨口接話:“他年輕帥氣,對別人也溫柔,一定很受歡迎吧。”

講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他隻是順著工藤的語氣奉承,引導少年深入拓展話題,說出更多關於店長的信息。

工藤新一,不是一般人。

他不止一次撞見隔壁同性戀人那令人牙酸的日常,雖不理解但尊重。

工藤沒有立刻接話,反倒仔細打量了一圈降穀零。

麥色的皮膚,小臂結實,像體育生。

製服褲管和皮鞋之間,露出一截白襪子。

工藤新一:“…………”

奇怪的刻板印象,完美符合!

他欲言又止,幾秒後,說:“嗯,不過店長已經有戀人了。”

“這樣啊。”降穀零垂下眼睛,‘G’的代號霎時間浮上心頭,他繼續套話,“想必也是很優秀的人。工藤君見過對方嗎?”

工藤新一更警惕了:“是的,他們感情非常好,別人無法插足。”

最後幾個字,特意咬重了發音。

“那……”

降穀對上他的眼神。

降穀零:“?”

等等,這位高中生為什麽用那種‘我勸你回頭是岸’的痛心眼神看著他?

盡管降穀零看向他,工藤新一依然不躲不閃,堅定不移地回望——收手吧波本,外麵全是琴酒。

這令降穀有種不妙的預感。

結合方才的對話和語氣,他突然意識到,這位工藤君大概率誤會了什麽。

“噗。”降穀大方地笑了下,“工藤君,莫非在懷疑我對你們店長有好感嗎?”

工藤新一滿臉寫著‘是啊不然呢?’:“沒有啊。”

降穀:“隻是看他眼熟,總感覺可能在哪裏見過,所以多問了兩句。我的取向是異性。”

但,並沒有成功說服偵探少年。

他一解釋,工藤反而更懷疑了,不願意再多透露半分信息,用“不知道誒”、“哈哈,是嗎,我不清楚”之類的話術,將降穀搪塞過去。

當天下午,工藤新一特意給北條夏樹發信息。

【工藤新一】:夏樹哥,我今天去咖啡店,那個服務生特地問了我關於你的事

【工藤新一】:你要小心點,我覺得他可能有壞心思。

北條夏樹震撼極了,忍不住瞪大眼睛。

什麽?!

小鴿子,你以為你在懷疑誰?那可是一位日本公安啊!

短暫的震驚過去,他又覺得這事好笑極了。

【北條夏樹】:不至於吧?除了來店裏送咖啡,他跟我沒有多餘的交流

【北條夏樹】:但謝謝新一君的關心,我會注意的

他急了,工藤急了。

【工藤新一】:你不要總那麽相信別人!

【工藤新一】:……

信息劈裏啪啦的發過來,主旨是“我那善良的鄰居小哥唷,防人之心不可無”,北條夏樹每看一行就笑一次,嘴角好半天下不去。

17歲男子高中生勸22歲黑手黨提防警察,這畫麵美到讓人不敢多看。

而手機另一頭,正在勸說傻白甜(?)的工藤新一,發完消息,表情凝重地歎氣——夏樹哥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新一,你快來!”

毛利蘭的呼喊,將他的思緒拽了回來。

少女正站在人行天橋上,眺望遠方。

工藤新一收起手機,小跑幾步,也到她的身邊。

正值黃昏,天空映著暖融融的夕色,自太陽輪廓向外,由金橙漸變為粉橙,色彩絢麗奪目。

但那並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廣袤無雲的穹頂,隱約出現了城市的影子,寫字樓、民居、錯落的巷子……

“又來了啊。”工藤說。

從上個月開始,東京各地出現蜃景,頻率極高。

光學幻象的形成需要一些條件,然而這些海市蜃樓不分場合、不分日夜地突然出現,完全不尊重自然規律。

有人做過研究對比,頻發的蜃景,根本不是對現實景象的反射,反倒像是以天空為窗,向大家展示另一個世界的樣貌。一時間人心惶惶,相關的陰謀論層出不窮。

人們懷疑、緊張、惴惴不安。

與此同時,另一個切實存在著超能力的世界,原住民們同樣難掩驚慌。

世界融合的表現,在這裏展現得更加明顯,莫名其妙出現的新建築物、隨處可見的幻影,原本異能特務科為人恥笑的“融合論”,一轉攻勢,以勢如破竹之態走入大眾視野。

能量波動監控中心的各項研究結果,從無人問津到被人重視,隻用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除了北條夏樹,所有人對異世一無所知,無知往往使人恐懼。

幾大異能力團體冰釋前嫌,在這肉眼可見的災難預警前,站到統一戰線。

北條夏樹被迫參加大小討論會,每天都昏昏欲睡。

一個是因為橫濱入夏,天氣炎熱。

另一個原因,這些人的被害妄想症,真的十分離譜。

可他能怎麽辦呢?他總不能站起來說“都別吵了!這個融合是我搞出來的幺蛾子!那邊都是沒有半點異能力的普通人你們別緊張!散會回家吧!”……那問題就很嚴重了。

因此,他困得想死,但不得不強撐著眼皮應付。

這天去彭格列參加研討會,那邊倒是給出了有趣的發現。

“……用十年火箭筒回到過去,並沒有與十年前的自己交換,反而來到了異世界。”彭格列家族的匯報人一板一眼地說,“異世界的科技水平,與我們的十年前非常接近,至於……”

“十年火箭筒”原本是波維諾家族的黑科技,能夠和十年後的自己交換5分鍾;而出身波維諾家族的雷之守護者,把這個黑科技帶到彭格列技術部,目前已經進階為“能與十年後或十年前的自己交換任意時長”。

這玩意兒原本是秘密武器,當前情況不容樂觀,出於命運共同體的考慮,彭格列將它小範圍公開。

因為——

“不是每個人都能交換到異世界,此中存在有我們沒發現的特殊聯係,成功率不足1%。”

“成功交換過一次的實驗者,第二次未必能繼續成功。”

……成功率太低,家族成員試了個遍,沒有可靠的小白鼠,現在來抓同行壯丁了。

北條夏樹主動請纓:“我可以試試嗎?”

萬一能親眼見到十年前的G呢?

此舉毫無疑問正中下懷。

會議結束後,他被人請到實驗室。

冷冰冰的牆壁,充滿科技感的設備。

站到他麵前的矮個子研究員自我介紹道:“北條先生,你好,我是強尼二。”

“根據我們先前的實驗結果,如果您成功進入異世界,將以魂體的形式旁觀一切,別人無法看見您、也無法聽到您的聲音,請不用驚慌;假如失敗,您將與10年前的自己交換。”

“24小時後,不需要任何特殊操作,您會回到這裏。”

簡單來說,成功了,人在10年前的米花町;失敗了,就去10年前的橫濱。

北條夏樹點點頭,說:“明白了。”

都不錯,假如見不到G,也能嚇嚇森先生。他想。

10、9、8……

3、2、1

倒計時結束,十年火箭頭兜頭照下,將他整個人吞噬。

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

北條夏樹深呼吸,在煙霧中睜開雙眼。

他看到熟悉的街道與弧形LED屏,遠眺,大樓頂端嵌著“米花百貨商場”的幾個大字。

交換成功了!

這裏是10年前的米花町!

街邊有幾間熟悉的老店,來往的人們還在用翻蓋手機,女孩的手機蓋上貼著亮晶晶的粉鑽。

而在10年後會成為扭扭車店麵的地方,還是一個國產運動品牌的專賣店。

北條夏樹輕車熟路地向23番地走去。

十年後會被他租下的房子,目前還是有人居住的狀態。

和工藤新一雞大概有點緣分,剛走出去沒幾步,他在路口見到了穿著藍衣服的小鴿子,目前還是小學生。

工藤在爸爸媽媽身後,板著一張酷酷的臉,不滿地說:“我不喜歡……”

“新一君?”北條夏樹試著喊了聲。

無人應答,他沒聽見。

紅燈轉綠,人來人往,他們從北條夏樹的身影中穿過。

他試著抬手拉住一個人的衣擺,果然失敗。

北條夏樹有點微妙的失落,想了想黑澤陣,又覺得開心。

這個時間,黑澤已經從他唯一知道地址的住處搬走了。

他皺眉回憶,走到一家店門口,電子曆掛鍾亮著日期與分鍾。

【7月4日】

【21:31】

7月4日,很特別。

雖然不知道這個日期特殊在哪裏,但每逢遊戲裏的這一天,琴呱會給他寄明信片。

如果反推時間,琴蛙的第四張明信片——在天台抽煙、眺望遠方的那張,就是今天,至於文案,是……

【To Natsuki:今天解決了兩隻老鼠】

北條夏樹開始思索。

這……會是哪兩隻老鼠?好像完全沒了解過。

他對組織建設的貢獻度無限接近0,經手的都是些為難人但有趣的項目……簡單來說,除了扭扭車廠外,幾乎毫無印象,所以冥思苦想半天,也純屬白做工。

但明信片的背景,有幾幢標誌性的高樓,倒是能幫助他確定大致地點。

北條夏樹對照著地圖,找到位置,坐上地鐵。

40分鍾後,出地鐵口,又步行半小時,終於找到了‘京都電力公司’,以及邊上的A字形寫字樓,能對得上明信片中的輪廓。

夜漸漸深了,兩棟大樓燈火通明。

他根據記憶鎖定一個方向,朝前走去。

周遭漸漸安靜,樓房變得破敗老舊,人也越來越少。

“砰!”

一聲槍響劃破靜謐。

在普通人聽來,這大概隻是遠遠的怪聲,由遠及近,最後變得悶鈍。

北條夏樹立刻朝著槍聲處走去。

穿過兩條巷子,他看見荒草地上倒著一個成年男人,眼睛沒合上,眉心流血,已經徹底失去了呼吸。

北條夏樹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500米外的一座高樓上,那是幢證券公司的大廈。

目前接近夜裏十一點,不借助目鏡,什麽都看不見。

但他盯著那天台半天,篤定地想:“他一定在那裏。”

於是,北條夏樹邁開腿,朝著寫字樓飛奔。

這個點,有人剛剛下班,他蹭電梯升上7樓,但由於他碰不到任何東西,電梯按鈕沒有反應,剩下的12層隻能靠步行。

北條夏樹繼續往上跑,8層、9層……19層。

距離天台大門,隻有兩段台階的距離。

他均勻地喘著氣,手扶欄杆,慢慢上行。

空**的樓梯間,回唱著夜風的淺唱低吟,隻有他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終於,北條夏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被風揚起的銀色長發先聲奪人,在月光下流淌著瑩瑩的光澤。

少年抱著狙擊槍,身著黑色短袖,和人一樣冷冽沉默。

銀發逆著光,為他輪廓蒙上一道朦朧的渡邊,可他側臉線條冷峻硬朗,光線與夜色編織出來的柔和感,瞬間便消失殆盡。

北條夏樹走到他身邊,學著對方的動作,背倚欄杆。

他知道黑澤聽不見,但還是忍不住笑起來:“晚上好。”

——很高興見到你,黑澤君。

黑澤陣果然無動於衷,低頭擺弄手機,屏幕光映著他的下頜弧線。

他開著遊戲界麵,點開【寄明信片】,又切到【商城】、【Natsuki的願望清單】,表情冷漠,有種莫名的糾結,像隻漫無目的亂轉的野貓。

北條夏樹明白了:“這是在猶豫要不要給我寄明信片。”

少年轉過身,麵朝街景,盯著屏幕發呆。

幾分鍾後,他終於動了,像決定了什麽似的,屏幕再度亮起。

他摁了幾個鍵,隨著動作,冷白手臂上青筋凸浮,一路蔓延到指骨。

北條夏樹十分好奇,往近處湊了湊,看見他寄明信片的全過程。

【寄明信片】

選擇【自動生成,一鍵寄出】。

半秒後,彈出來方形對話框,中間慢慢畫了個勾。

——【已寄出】。

“果然全都是自動生成的。”北條夏樹麵無表情地想,“我就不該有什麽多餘的期待。”

完全不意外,但親眼看到,還是有種微妙的不爽。

幾秒後,黑澤陣的手機上,係統消息以短信的形式彈了出來。

【明信片寄送成功!這是[Natsuki]第一次在正確的日期收到生日禮物,明年也請記得繼續給他送禮物哦~】

北條夏樹動作一滯,收斂了表情。

7月4日,是這個意思。

而在那短信界麵的上麵……

【一周後,就是[Natsuki]的生日了喲,快來看看他的願望清單吧~】

【三日後,就是[Natsuki]的生日了喲……】

【明日,就是……】

現在是7月4日的11點50分,黑澤陣猶豫許久,終於踩著這天的尾巴,寄出了那張明信片。

北條夏樹怔愣片刻。

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好感度依然是負數。

他伸出手,環住黑澤的肩膀,腦袋蹭了蹭對方的肩窩。

“你還說討厭我。”北條夏樹忍不住笑,“……你自己相信嗎?”

黑澤陣聽不見他的話、也無法觸碰到他,此刻的感覺,大概隻是抱了滿懷的風。

但是……

下一秒,黑澤陣動了。

他左手倏然掐住北條夏樹的下巴,毫不收斂力氣,幾乎要捏碎他脆弱的下頜骨。

瞬間身位調轉,對方將他壓到欄杆上,側腰抵上冷硬的槍口,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你是誰。”銀發少年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聲音如同淬著寒冰,“為什麽能突然出現?”

北條夏樹呆住:“……”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