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眾人詭異目光,程初芍隻能堅強地當做沒看到。

官夫人們尷尬了一瞬間後,立刻配合地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照舊客氣有禮地互相打招呼。

她們沒落下程初芍,但態度到底還是有了些許變化。

程初芍小心翼翼地入座,暗暗祈禱不出幺蛾子。

可惜,天不隨人願,承恩侯夫人還是朝她投來了“慈愛”的關注目光。

“唷,那不是衛國公府的少夫人麽?怎麽把人安排到那裏坐了?”承恩侯世子夫人張氏故作詫異道。

旁邊幾個夫人也紛紛朝這邊行注目禮,竊竊私語。

“是啊,世子夫人不說我還沒注意呢!她怎麽坐那兒去了?”

“怕不是覺得那兒風大涼快,故意選的好位置?”

“你們都不知道麽?聽說她如今還是個白身呢,你瞧她那裝戴……雖說是高嫁了,可一直沒下來誥命。今日來的這麽多人裏,就屬她身份最低啦~”

平陽伯夫人正巧要入座,聽了這話,登時火冒三丈,還有些不可置信,隻是礙於場合不好發作。

“你們不要胡說,皇家宴會也是叫你們說嘴的地方?”

承恩侯夫人心中得意,笑得臉上的黑痣都像是開了花。

“伯夫人,這可不怪旁人胡說八道,實在是鐵證如山啊。你也真是的,這幾次出門帶來應酬的都是庶女吧?你倒是會替底下姑娘打算,可自己嫡親的女兒在夫家受了委屈,竟是半點不敢聲張!”

順著她目光望去,平陽伯夫人這才在坐席最末那個方向看到了程初芍,後者還回了她一個安撫性質的眼神。

平陽伯夫人頓時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有個和平陽伯夫人不對盤的夫人趁機奚落:“我說,你那姑娘都嫁過去快半年了吧,怎的這誥命還遲遲不下?今日是皇家宴會,進宮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豈是一平民婦人夠格來的?”

承恩侯夫人假模假式勸道:“休得胡說!皇家宴會,無論內外命婦都要按規矩來。宋少夫人既能進宮,定是宮裏這麽安排的。難道你們是對娘娘的安排不滿嗎?”

長舌婦們忙道不敢。

這一唱一和的,直將平陽伯夫人氣得眼都紅了,卻也無計可施。

她總不能當場跟她們大吵一架,順便再把衛國公府的麵皮給揭了。

當然,這也不耽誤她入座時狠狠剜了鄭氏兩眼。

老夫人身上誥命等級最高,坐得也最靠上,反倒是鄭氏離平陽伯夫人近一些。

鄭氏神色尷尬,卻也沒有要替程初芍出言解圍的意思。

本來這就是事實,宮裏頭旨意沒下來,她們也沒辦法不是?

她對程初芍也是十分不滿的。

按說程初芍今日不該來,可她偏偏還是厚著臉皮來了,據說還是宋珩從中作梗。

這兩人,真是叫她不知說什麽好了!

平陽伯夫人眼巴巴看向程初芍,又見她身上“寒酸”的裝扮,不禁悲從中來,更添惱怒。

這個死丫頭,先前每次都口口聲聲說在衛國公府過得不錯,結果連個誥命也沒撈著,還幫著衛國公府一起瞞她!

要是她早知道這事,哪怕是昨兒知道,她定然要殺去衛國公府替女兒討個公道的!

這門親事,真是太委屈女兒了!

哼,今日宮宴結束,她都不必回府,直接就去衛國公府討說法!若是不能給個說法,她就帶著女兒回娘家住去!

就在這時,一個宮娥突然快步走到程初芍身後,悄聲道:“宋少夫人,衛國公夫人有請。”

旁邊的官夫人聽了,或多或少露出了然神色。

進宮之後,程初芍就按計劃跟著老夫人,在等候的偏殿裏當了會木頭花瓶,連老夫人退出更衣都殷勤備至地服侍著,還招來了一批豔羨眼神。

結果,入座前老夫人卻被和貴妃單獨請了去說話,鄭氏等人也各有各忙,她就被宮娥半強製性地“請”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等老夫人入座,她丟臉的事已經坐實,此時再補救卻也於事無補,無非是多一層遮羞布罷了。

“宋少夫人?”宮娥見她發怔,連忙輕聲提醒。

程初芍回過神來,微笑著起身,從善如流跟著她去了。

老夫人臉色果然不大好,暗暗瞪了她一眼,低聲斥道:“這才一會兒沒看住,你就自個兒瞎跑開了!我老婆子眼睛不好使,不如你就留在這兒服侍,盡盡孝道?”

程初芍知道,這是老夫人給她遞來的台階,不願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下首被人恥笑。

她情真意切地謝了老夫人一句,卻沒答應。

“您不必擔心我,這是宮裏的安排,我自當遵從。傳了出去,旁人隻會說咱們守規矩,又有別的什麽話可說?”

老夫人見她心意堅定,轉念一想,倒也不勸,任她去了。

暗暗關注著她的官夫人們本以為,程初芍會順勢在老夫人的位置邊上坐下,沒想到,她居然去而複返,還精準無誤地捕捉到她們的注視,給她們分別回以親切和善的眼神致意。

旁邊那個在鄭家有過一麵之緣的夫人糾結了下,還是沒忍住問了句。

“宋少夫人,您怎麽又回來了?”

程初芍笑眯眯地裝傻:“我的位置在這兒,自然要回來了。老夫人方才隻是怕我第一次參加宮宴,不知禮節丟醜,故而喚我過去叮囑提點幾句罷了。怎麽,難道你們還不樂意跟我一處不成?”

那官夫人連道不敢,便也小聲和程初芍請教起禮儀問題。

若說這一圈誰最可能丟醜,隻怕是她們這些個幾乎沒機會入宮的六品官家眷,而非這位伯府出身的貴女。

其他官夫人見她神色坦然,也都熱絡起來,加入話題。

這副和諧畫麵落在承恩侯夫人眼裏就有些不順眼了。

但她婆媳二人品級都高,坐得離程初芍十分遠,她也不樂意拉下身段跑過去冷嘲熱諷。

好在,後宮之首和貴妃也不是省油的燈,跟她亦是心靈相通。

和貴妃頭戴高冠,滿頭珠翠,卻不顯累贅,和身上華麗的冠服相得益彰,頗具威嚴。

她姍姍來遲,剛邁步入殿,眾人起身恭迎,她卻偏偏停了下來,看向角落裏某個老老實實垂著頭、不大起眼的樸素身影。

“咦?這不是衛國公府的大少夫人麽?怎的坐到了這裏?你們這幫狗奴才,都幹什麽吃的,竟這般折辱宋少夫人?這幫刁奴就是欠教訓,還不快給宋少夫人在前頭安排個座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