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風俗還算正常，男女不同席，後世那些臣子家眷在皇帝麵前獻藝拋媚眼的腦殘劇情基本沒機會發生。

宮宴說得光鮮，其實本質上跟尋常講究人家宴客也沒太大區別。

皇帝帶著文武百官們在主殿前頭吃喝看歌舞，皇後帶著內外命婦們在裏頭內殿一樣吃喝看歌舞，這就跟衛國公府平日裏一大家子湊到榮安堂吃飯，男女要用屏風隔斷分前後一個道理。

就連之前程初柳在宮宴上大放異彩，也是在裏頭寫的詩，經由當時主持宴會的貴妃等人主張，由宮娥送到前頭，皇帝才能看到。

皇家尤其注重禮節，男女大防不可疏忽。故而，已婚的命婦們都被隔得嚴嚴實實，就更別提是還未出閣的小姑娘們了。

於是，宋瑗、劉玉倩這些小姑娘就被安排到了舉辦宮宴的和寧殿西北角的花園子裏，和貴妃還讓五皇子的生母瑾妃負責照看她們。

然而，程初芍擔心的也正是這個瑾妃。

瑾妃在原書裏出過場，但都是作為和貴妃的應聲蟲出場的。她是選秀出身，娘家勢力尋常，寵愛平平，故而早早抱緊了和貴妃這條大腿。和貴妃說往東，她絕不敢往西。

五皇子也是一樣，沒什麽戲份，每次出場都是為了襯托三皇子的英明神武，開口閉口都是三哥如何如何。

總的來說，這對母子基本上沒野心，就算悄悄有了野心，也沒那個能耐。

最後，五皇子在三皇子落敗時還立馬認慫，成了鐵杆的四皇子黨，一口一個四哥好，儼然把他的好三哥忘到了腦後。

如今情勢未明，太子和三皇子勢均力敵，瑾妃肯定還不敢跟太子一係叫板。但，她會不會得了和貴妃的授意，趁機搞事，這就很難講了。

但，宮裏和外頭不一樣，程初芍又沒有信得過的熟麵孔宮娥帶路，她可不敢貿貿然一個人出動。

好在“知女莫若母”，平陽伯夫人的無心之舉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見殿內不如先前井然有序，平陽伯夫人便趁著給幾個有交情的夫人敬酒，不動聲色轉到了程初芍這一邊，又道自己吃多了酒有些頭疼，要程初芍陪她出去吹吹風。

兩人一拍即合，程初芍毫不猶豫就跟著她出去了。

雖說平陽伯夫人品階不高，但好歹也算是自己親娘，定然不會害自己。萬一碰上什麽宵小之徒，平陽伯夫人還能幫自己擋一擋，將來在眾人麵前替自己做個見證。

程初芍可不想自己稀裏糊塗被安上什麽通奸外男的罪名，灰溜溜地出宮。

平陽伯夫人卻不知她心裏瞬間滾過了這麽些想法，心心念念的還是程初芍的誥命問題。

“你這丫頭，你今天倒是給我句準話！衛國公府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還認不認這門親的？若是不認，倒也好辦，今日出了宮我就去找衛國公夫人，叫她準你們和離！”

程初芍哭笑不得，隻能隱晦作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著急上火也沒用……”

平陽伯夫人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立刻打住話頭，開始抓緊機會和女兒說私房話，還把引路的宮娥攆得遠遠的。

程初芍剛出去不久，就有個宮娥匆匆來到殿門口，與另一宮娥低聲說了句什麽，後者便悄悄進了殿，找和貴妃回話。

僅有小部分人注意到這一幕，但除了坐得最近的少數幾人，其他人都摸不著頭腦，心中略微惴惴。

老夫人耳聰目明，卻從那宮娥微微蠕動的嘴唇上看出了點端倪。

似乎是在說衛國公府如何如何。

難道是家裏的姑娘出了事？

二房沒有嫡女，挑了個年紀最大、還未說親的四姑娘宋珍做代表，其餘兩房自然是宋瑗、宋瓔前來。

這三個姑娘脾性各有不同，但論謹慎，宋珍、宋瑗應該都不差，反倒是咋咋呼呼的宋瓔容易踩雷。但，宋瑗年紀小，身份又特殊，保不準會被什麽賊人盯上。

老夫人心裏有些發急。

“貴妃娘娘，可是老身家裏的幾個孫女兒不長眼，開罪了哪位公主郡主？還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和貴妃也習慣了老夫人的直來直往，笑道：“老夫人多慮了。並沒什麽大事，隻是姑娘們玩鬧罷了。諸位還請放心。”

老夫人沒法當麵質疑她，隻能告了聲罪，和其他人一起附和說了幾句客套話。

話雖如此，和貴妃接下來卻隻坐了一小會，便托詞要去更衣，出了內殿。

老夫人心中暗道不妙，當機立斷，自己也用同樣的借口退了出去。

引路的婢女是太子妃專門派給老夫人，今日全程伺候她老人家的。

“老夫人，不瞞您說，我方才隱約聽到，那傳話的宮人提到了咱們府上，還有像是醉酒的詞，隻是不知說的是爺們，還是姑娘們。可惜咱們沒法跟上貴妃娘娘，不知她這會兒去了哪……”

老夫人眉頭皺得更高，腳下步伐也愈發急了。

轉過幾道長廊，繞過幾處濃蔭，桂花香氣漸漸濃了起來，宴席上獨有的說笑聲也傳入二人耳裏。

二人不好直接現身，隻隱在暗處定睛看去，卻不見和貴妃，也不見宋瑗、宋瓔身影，宋珍倒是好端端坐著。

瑾妃端坐主席之上，正和兩個閨秀不知說著什麽話，後者垂頭低笑，一副嬌羞模樣。

老夫人愈發心急，那宮娥便道要去尋人問詢一二。

正在等待之際，老夫人卻和坐在角落裏百無聊賴的劉玉倩對上了眼神。

劉玉倩愣了愣，對她露出個大大的笑。

老夫人略一思索，當即招手喚她前來。

劉玉倩猶豫了下，也不矜持，馬上起身走到這邊來，還不耐煩地揮退了主動上前的宮娥。

“老夫人，您喚我有何事吩咐？”她拘謹地問。

老夫人不好解釋太多，隻能半真半假道：“我老婆子吃多了酒，頭暈腦脹的，就出來走走。半路上卻聽宮人說，像是我們府上的姑娘出了什麽事。你可知道這事？”

劉玉倩道：“哦，也沒什麽大事——”

老夫人剛鬆了口氣，卻又被她的下半句激得吊了起來。

“——就是九姑娘不小心吃醉了，宮人扶了她去歇息罷了。”

劉玉倩無辜地眨了眨眼，顯然，她的認知裏吃醉酒不算什麽大事。

遠的不說，先頭衛國公府賞菊那日就有兩三個姑娘貪杯，吃多了**酒，被人扶下去睡了一小覺才回來呢。

“什麽？”

老夫人卻是大驚失色，“小九從來不喜飲酒，今日這樣的宴會，她怎會這麽糊塗？不好，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