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二皇子來了趟衛國公府後，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回到宮裏就愁眉不展，天天眼巴巴地跑去找四皇子，要他帶自己出宮玩兒。
作為宮裏最出名的浪、**皇子，四皇子也不好不應，隻能捏著鼻子順了這位二哥的意。
好在二皇子最感興趣的不是衛國公府，也不是宋珩夫婦二人，而是那位難脫市井氣的劉二姑娘。而這位劉二姑娘雖然頂了個跟程初芍義結金蘭的名頭，卻也有自己的家，不會沒事就在衛國公府守株待兔。
故而，二皇子去了幾次，次次撲空，很快便喪失了登門拜訪的熱情，卻漸漸萌生出去劉府找人的心思。
饒是四皇子想撮合這樁親事，也曉得不能這麽莽撞。否則，若傳揚出去，不僅劉家的姑娘們都要落得個壞名聲，他的盤算也要全泡湯了。
不等程初芍二人出手阻攔，四皇子就想到了對付二皇子的好法子。
他告訴二皇子，等他的康王府修繕完畢，他就可以搬出宮外，隨便拜訪什麽人了。但，現在他還住在宮裏，何時出宮、去見何人都得提前匯報，而父皇肯定是不會答應讓他找劉玉倩的。
在他的循循善誘下，二皇子終於對出宮開府和自己的新頭銜這些事有了深入認知。
於是，二皇子就幹了件叫四皇子和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事。
一日，二皇子鼓足勇氣，破天荒頭一回主動去了趟紫宸殿找皇帝。
皇帝剛好批完部分奏折，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到張千來報險些以為自己忙糊塗了，或是上了年紀開始眼花耳背。
“你說誰？康王？不是端王？”
張千垂眉斂目道：“回陛下，確是康王殿下前來覲見，說有要事求陛下。”
皇帝頓時就不困了，直起身子。
“這小子能有什麽要事求朕？怕不是受了什麽人攛掇利用吧？宣他進來！”
張千悄無聲息領了二皇子進來，後者規規矩矩給皇帝行了個大禮。
客觀來說，這個禮行得挺標準，二皇子吐字也清晰，若不仔細盯著那雙不夠靈動的眸子，不知情的人多半是看不出二皇子有異於常人的。
皇帝沒有叫起，默默注視著這個被他長久漠視的兒子，神色忽然有些恍惚。
張千餘光裏偷眼覷著，便猜出，皇帝怕是想起宋皇後和柔嬪二人了。
張千在宮裏待了三十多年，看了太多的後宮陰私事，也見過無數原本關係融洽的女子因為爭寵反目成仇。但，像宋皇後和柔嬪這樣能表裏如一、相互扶持多年的主仆委實不多。
作為皇帝的心腹，張千大約知道皇帝的心事。
皇帝愛重宋皇後這個寬容大度、溫和睿智的正妻元配，也青睞於柔嬪的柔情似水，更喜歡兩女不爭不吵、心甘情願共侍一夫的融洽。若非二皇子變成這樣，柔嬪絕不至於止步於嬪位。
可惜啊，這兩位都是福薄的，年紀輕輕都撒手人寰了，隻留下兩個半大孩子在這熔爐中苦苦掙紮。
若非有那兩位的餘蔭，就憑著心慈手軟、身體病弱的太子殿下，在如今這個修羅場一般的後宮裏，天生有缺的二皇子還不一定能活到今天呢！
二皇子到底和常人不同，跪得久了，不見皇帝叫起，便不安地挪動了兩下，怯生生地抬頭看皇帝。
烏溜溜的大眼小心翼翼眨了兩下，有些濕潤，活像是前幾日在禦獸苑裏看到的那頭在母鹿身下舐乳的小鹿。
皇帝再次恍惚了下，暗道自己果然老了，很快回過神來。
“起吧。”
二皇子如釋重負地爬了起來，還自己彎下腰拍了拍袍子。
皇帝嘴唇動了動，忍不住斥了句：“身為堂堂皇子，何須自己彎腰做這等小事？你身邊的人都是死的嗎？”
張千反應極快，早在皇帝開口前的一瞬間便快速上前，輕輕巧巧將這活計接了過去。
二皇子不覺有異，笑道：“回父皇，兒臣身邊沒死人，都好好的呢。”
皇帝額上青筋跳了跳，深吸口氣，最後決定裝聾作啞一回。
他跟傻兒子較什麽勁呢，回頭直接讓張千去責問底下人就是了！
皇帝沒有兜圈子，直入主題：“張千說你有要事尋朕，不知是何要事啊？”
二皇子老實道：“回父皇，兒臣想求父皇一件事。”
皇帝看得分明，二皇子說這話時燦爛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隱約的忐忑。
“什麽事？”
二皇子吞吐道：“回父皇，兒臣想早點搬出宮。可，四弟說王府還沒修繕完，不能搬出去……”
四皇子？
皇帝微微眯起眼，精光一閃而過：“所以呢？”
“回父皇，兒臣昨兒求四弟帶兒臣出宮，看了幾眼王府，覺得挺好的，能住人。兒臣不用他們修宅子了，就這麽搬，還能省錢！”
皇帝臉色木然，看向張千。
張千立馬柔聲解釋起來，“康王殿下不知，您的康王府已有七八年沒住人啦。這屋舍若是一直有人住倒還好，可若長久不住人，放在一旁不管就很容易壞。若不叫工部的匠人們修繕好，您將來住進去，哪天房子塌了可怎麽辦呢？”
二皇子一臉天真道：“王府不是很大嗎？那我換一間屋子睡就好啦。”
張千啞口無言，苦笑道：“殿下，這怕是於禮不合……”
二皇子皺了皺鼻子，咕噥了句：“又是這個詞！你們怎麽都喜歡叨叨這句話？還是倩倩好……”
皇帝耳朵動了動，狐疑道：“你說什麽？”
二皇子頓時緊張起來，搖頭擺手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說，又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看著皇帝，一本正經地重申了遍自己的訴求。
皇帝盯著他看了許久，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就讓他回去了。
二皇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後，皇帝果然劈頭蓋臉地罵起了張千。
“老二最近怎麽跟老四混到一處去了？還出了宮？他們都去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這些事你都半點不準備跟朕提？當朕是死的麽？”
張千滿腹委屈，心說，四皇子向來放浪形骸，三不五時就要出宮撒歡兒，還經常在宮外過夜，平時也不見您過問啊！
再說了，二皇子就是宮裏的隱形人，很長一段時間您還不樂意聽到這個兒子的消息呢，隻吩咐讓人好生照顧著就算完事了，老奴又哪來的膽子跟您提這些小事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