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壽宴散罷,衛國公府人心浮動,氣氛變得格外古怪。
雖然鄭氏有意把事情壓下去,但羅氏、金氏二人各有人手眼線,當時看見了的又不止鄭氏一人,哪裏會不清楚鄭喬蕎突然離府背後的不堪真相呢?
羅氏正打算上老夫人那兒去拱拱火,趁機落井下石,踩鄭氏兩腳。
不料,宋琢卻蔫了吧唧地回來,走路還一瘸一拐的,竟像是受了傷!
“我的兒喂,你這是打哪兒來?腿腳這是怎麽了?可是跟人打架了,還是不小心跌跤了?”羅氏心疼不已地迎上前,開始張羅人請大夫、取傷藥。
宋琢還不算蠢,等把下人都趕了下去,才壓低聲音將他今日的驚險經曆跟羅氏說了。
羅氏大驚失色,登時熄了去榮安堂拱火的心思。
她曉得其中利害,腦海裏隻略略過了幾轉,便為宋琢慶幸不已。
“這個端王妃,也實在欺人太甚了!今兒這樣的日子,在咱們府上,他們都敢明晃晃下手!這是當咱們全府人都死光了嗎?要是換了其他地方,怕不是就要直接捅刀子了?”
宋琢木著臉提醒她:“前陣子,長兄和嫂子二人就遇刺了。”
羅氏後怕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道:“好在百密一疏,程氏臨危不亂,又恰好會鳧水,這事才算是悄悄按下去了。我兒,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多一個程氏知道,你可不能再告訴旁人了。就連你爹也別說,省得隔牆有耳,知道嗎?就當這事壓根沒發生過,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兒子知道,您放心就是。”
羅氏端著藥酒,突然皺起眉頭:“不對!你方才不是說,你在屋裏頭等了大半個時辰,才有人來給你開了門,放你出去麽?那會兒宴席估計快散了,你怎麽拖到現在才回來,還弄得一瘸一拐的?發生了這種事,你不趕緊回來避避,還望人多的地方跑,這不是犯傻麽?”
宋琢鬱悶道:“兒子倒是想直接回來。可,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覺得腿上一疼。又見邊上落了個小石子,也不知是哪個混賬小子趴在牆頭玩彈弓,剛好打在哪條筋上了。疼得很,一開始走都走不動。兒子又聽到附近有人聲,怕這副模樣被人見著盤問,索性又躲到了旁邊一處沒人的屋子裏,等到外頭沒動靜了才慢慢走回來。”
“替你開門的人是程氏派去的吧?那人怎麽也不曉得扶你一把?”鄭氏語氣裏帶出點埋怨。
宋琢神色更無奈了,“應該是,但不確定。那人來去如風,腳步聲幾乎聽不到,隻撬開門鎖就走了,連個照麵都沒打。要不是見著有個人影晃過,兒子怕是還要傻乎乎繼續在屋裏等著呢。不過,當時要是沒出來,也不定會被那石子打中。”
羅氏便又罵了那殺千刀的爬牆小子兩句,高聲喚人進來,替宋琢上藥。
因著宋琢的緣故,饒是羅氏再看程初芍不順眼,依舊得客客氣氣送東西過去慰問一二。
玉晶苑。
金氏聽了底下人匯報打聽來的消息,神色似笑非笑,似悲又似喜。
宋瓔心裏打起了小鼓:“娘,您這是怎麽了?您可別嚇女兒啊!”
金氏深深眨眼,掩下眼中淚意。
“沒什麽,就是有些佩服程氏罷了。她倒是豁得出去,為了以絕後患,竟敢在老夫人的好日子上動手。不過,就算把那鄭家女送走又如何?若失了老夫人歡心,他日不定又有哪邊的表姑娘過來做客呢。”
反觀自己,本來以潑辣、會管束男人聞名,如今卻因為一個清倌束手束腳,生怕失了夫君和婆母的歡心……
兩相對比,如何不叫她自艾自憐!
宋瓔看出了點她的意思,不願提父親那檔子事,猶豫了下,便道:“我倒覺得,今兒這事應該不在大嫂意料之中,倒是端王夫婦二人可疑的很。再說了,事發地點離姑娘們遠著呢。就算她千算萬算,鄭喬蕎不送上門去,她也沒轍不是?”
“這倒也是。那個鄭家女看著不像是個蠢的,不會巴巴地湊上去給端王做妾。她往那頭去,沒準是存了旁的什麽心思。隻是出了差錯,沒遇到你大堂兄罷了。哼,這些個下作的小蹄子,自己沒男人就肖想著別人的,好不要臉!”
見母親又進入憤世嫉俗、逮誰罵誰的狀態,宋瓔隻得托辭退下,跑去春暉院找程初芍套話。
結果,她撲了個空。
春暉院的下人們以自家主子受了傷吃了藥正在歇息的理由蜿蜒打發了宋瓔,她隻好原路返回。
結果剛走出幾步,就迎麵撞上宋珩,後者正不慌不忙從外麵回來,眉眼間帶著些許慵懶之意,似乎剛睡醒的模樣。
自從被指著鼻子臭罵過後,宋瓔對這個大堂兄就格外慫,忙以最端莊的姿態行禮問安。
宋珩隻點點頭,就要離開。
可擦肩而過時,宋瓔卻眼尖發現,宋珩身後跟著的小廝裏有個格外白淨的,模樣瞧著竟頗為眼熟。
再定睛看去,這小廝骨架也格外纖細,幾乎隻是邊上那個叫十五的胖小子的一半。
“你,你是程——”
劇烈的咳嗽聲響起。
宋珩威嚴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中飽含警告。
宋瓔頓時閉嘴,眼神卻不禁往那“小廝”臉上飄。
程初芍有些無奈,抬頭給了宋瓔個眼色,並做了個噓聲動作。
十五立馬知趣地開腔:“六姑娘這是打哪兒來?哦,您來看我們少夫人哪?怪不得……對了,少夫人前幾日作了幅畫,說是要送您的,大公子還做了題跋呢。如今那畫就在主屋裏頭掛著,剛好六姑娘過來,不若順便將畫取回去?”
宋瓔從善如流地跟著宋珩回了春暉院,在主屋前頭規規矩矩坐了片刻,果然沒等到什麽畫,隻是等到了個換下小廝衣裳、依舊不施脂粉素麵朝天的程初芍。
程初芍先聲奪人,上來就笑眯眯道:“六妹妹,你來得正好,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那個清倌,差不多可以動手處理了,最多不過半月,短則十日八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