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不是哄我吧？”

宋瓔驚喜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仔細一想，卻慢慢露出狐疑神色。

“你，你該不會是為了堵我的嘴……”

程初芍一本正經道：“你想多了。方才，我和你大哥剛好說到這事，偏巧碰到你跑過來，順便跟你說一聲罷了。”

她喝了口薑茶，暖意很快從腹部蔓延至四肢百骸，不禁舒坦地眯起了眼。

“不瞞你說，那清倌的來路已經查清楚了。今兒府裏人多眼雜，卻也是渾水摸魚的好時機。該搜集的諸多證據都拿到手了，就沒必要繼續留著她膈應你們了。否則，即便你父親定力再好，也保不準弄假成真。雖說咱們府裏不可能迎個青樓出身的探子做姨娘，可若傷了你父母感情，總是不美。”

宋瓔心中暗暗點頭，又試探著問了句。

“那，那女人是誰指使來的？是端王那邊，還是旁的什麽人？”

程初芍恍若未聞，繼續捧著薑茶，小口小口地喝著。

宋瓔便知道，這是不打算告訴她了。

她也識趣，轉而問：“那你們準備怎麽處置那女人？我爹那邊……”

“你隻管放心。你大哥會出麵找他說清楚的，有了人證物證，他自然會信。不過，你最好還是多勸勸你娘吧。雖說我是小輩，不好管長輩們的事。但，是人都要臉麵，尤其是男人。她若總像先前那樣不管不顧，下次不定還有別的什麽姑娘出現，你說是不是？”

親眼目睹了父母吵架現場的宋瓔頓時有些臉紅。

小時候看金氏拉她們三個孩子當吵架擋箭牌，她還覺得有趣，漸漸大了雖覺有點不妥，但她爹一直忍讓，沒鬧出什麽岔子，她便也不以為然。

直到這次差點鬧出大事，她才意識到先前的自己有多幼稚，不僅不勸著母親不作妖，反而還時常火上澆油。

“咳，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那個，你今兒那身打扮，又是怎麽回事？端王妃是不是欺負你了？”宋瓔有些尷尬，開始轉移話題。

方才，她見宋珩、程初芍二人神色都挺正常，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樣子，倒也不太擔心。

隻是，聯想到鄭喬蕎那頭出的事，再加上程初芍換了衣衫偷偷摸摸回來，春暉院的人又扯謊說她在歇息，一個無限接近於事實的猜想不禁浮現在她心頭。

程初芍挑眉，纖細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盞壁，不答反問：“哦？你是以小姑子的身份關心我呢，還是以曾經的死對頭身份在質問我？”

宋瓔當即翻了個白眼。

“你可真能記仇！就當是小姑子，行了吧？”

“小姑子的話，先叫聲大嫂來聽聽。”

宋瓔扭扭捏捏喊了聲大嫂。

程初芍笑得燦若春花，慈祥萬分道：“這一聲可不夠，順便把這大半年來欠下的都喊了吧。”

宋瓔頓時怒目而視。

“行了行了，逗你玩的，還當真了啊！”

程初芍適可而止，隱去宋琢那一節沒說，隻輕描淡寫說自己醒來後發現門鎖了，獨自爬窗翻牆跳湖的經過，已足夠讓宋瓔忘記羞惱，並替她捏了把汗。

“這個端王妃著實可惡的很，還有端王也是一路貨色！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蛇鼠一窩！不過，我本來還以為這事跟你有些關係，沒想到……”

“你這張嘴啊，說話可得小心點。他們蛇鼠一窩，那陛下算什麽？你當心隔牆有耳！”

程初芍皺著眉提醒，轉念一想又問：“你怎麽突然說起端王？他怎麽了？”

宋瓔訝道：“你不知道麽？府裏怕是都快傳遍了，雖說大伯母不讓人亂傳……”

得知端王和鄭喬蕎有了首尾，還被慶王妃、張氏等人當場撞了個正著，程初芍驚得險些沒打翻茶盞。

“不會吧？他們倆怎麽能湊到一起去？等等，你方才說他們被人撞見的地方在哪來著？”

宋瓔卻搖頭：“隻聽底下人大致說了事情經過，具體地點就不得而知了。想來，應該在今日飲宴附近，多半是在前頭敞廳和後邊的花亭之間那排屋子裏頭。”

程初芍臉色漸漸沉下去，隨手“順”了宋珩一副藏畫給宋瓔帶走交差，馬上叫來十五問話。

大戶人家宴賓客向來講究，男女有別，所以男客在前頭，由家中男丁出麵招待，女客在後頭由女眷招待。兩者之間不僅有些距離，還隔著一堵牆，更有家丁負責守門，不叫客人們走錯了地方，誤入異性陣營失了體麵。

但，衛國公府太大，今日賓客來得又多，大半奴仆都到宴席這頭幫忙了，其他處看守不免有些疏漏。

程初芍猜，端王妃多半就是鑽了這個空子，也提前買通了人，所以才能順順利利避開人，繞了點路，再把自己弄到那間屋子裏。

至於鄭喬蕎是怎麽混過去的，要麽是同樣的法子，要麽就喬裝打扮成婢女，捧著個托盤就能順順當當過去。

她在屋裏時判斷不出自己的方位，但出去後馬上發現，自己其實離宴會中心地帶不遠，剛好就在宋瓔猜測的那排屋子的東北角方位。

衛國公府的格局還算比較方正，東麵是個狹長的園子，西麵從中間三分之一處分開，前頭一小塊是爺們辦事見人的地方，後頭一大塊則是各房大大小小的住處，也是女眷們活動的地方。

東邊的園子也依著前後院分開，男客來了帶去前麵的園子逛，女客亦是如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正對著二門那塊有個不大的湖，宅子本來的主人似乎也不大在意這些，這一塊就成了前後院之間的天然漏洞。

老夫人本想把它填了，將缺了的那一道牆補上，可風水先生說是處活眼，不能填，否則對家裏人健康有損，老夫人才打消了念頭。

不過，為防萬一，老夫人還是讓人沿著湖邊建了堵牆，完事後又覺得有些突兀古怪，所以又沿著牆根起了一排屋子，差不多比那堵牆高出一些，看著便順眼許多，也算是起到了前後阻隔視線的作用，不至於叫後院女眷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前頭來來往往的人眼中。

這些屋子平時沒有特定用途，都被布置了作客房，使用頻率也不高，多半是在今日這樣的大場合才會啟用。

因為是沿著湖岸建的，就不像尋常屋子那樣四平八直，而是有些彎彎曲曲，錯落有致。

其中，東北角的那間屋子最為僻靜，也最是隱蔽，隱藏在樹蔭假山之後，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不曉得那兒有間屋子。

有趣的是，據十五說，這間屋子的斜對角還有一間門麵差不多的，兩者屋前都種著一株高大的老桂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