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暗道好險,又有些狐疑。
如果端王妃提前買通了衛國公府的部分下人,故意做了這個局,前後分別將她和宋琢弄到那間屋子的肯定是熟悉衛國公府院落房屋的下人。
那裏位置最為僻靜,就算在裏麵喊破喉嚨,也不一定能引來人相救,更別提,他們可能還留了人守在那裏,不讓人進去。
那,來意不善、帶著人興衝衝過去抓奸的張氏是怎麽走錯的呢?
隻是因為不熟悉衛國公府結構,看到相似的門麵和老桂樹就對號入座,是純粹的巧合?
可,他們既能避著人偷偷摸摸做這事,買通的下人絕不止兩三個,為何不索性以不熟悉路的借口弄個衛國公府的婢女帶路呢?這樣不是更加穩妥嗎?
“嘿嘿,大約是那位承恩侯世子夫人不認得路,帶路的人又眼神不好,才找錯了地方吧。”十五幸災樂禍地笑。
“她們眼神不好,那鄭家表姑娘呢,她又是怎麽跑到那邊去的?”
“這個嘛,小的就不知道了。”
見十五閃爍其詞,程初芍更狐疑了。
“十五,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你家公子吩咐的?”
十五低頭看地毯上的粗獷花紋。
唔,這一看就知道是波斯來的好貨色。大少夫人在說什麽來著,沒聽清啊!
“那個,大少夫人,公子吩咐了小的出門辦事,十萬火急,實在耽誤不得,須得在公子醒之前辦妥,小的就先退下了。”
看十五溜得比兔子還快,程初芍愈發覺得事情不對勁。
可,誰讓這會兒到了宋珩的睡覺點呢,她還沒法追進去逼問他!
純白毛團慢吞吞從裏間踱出來,跳到小幾上,以幾乎和她齊平的高度幽幽看她。
程初芍眼疾手快,一把將毛團抱入懷中,埋頭深深吸了口氣。
這熟悉而溫暖的貓味真是讓人懷念啊!
近來,小雪越來越粘著宋珩,吃喝幾乎都轉移到了主屋這頭,偶爾才到她的西廂溜達一會,她已經快心灰意冷了。
“唔,小雪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宋珩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吃得油光水滑的……哼哼,你個沒心肝的小東西,有了後爹就不要親娘了嗎?小心把你弄成圍脖,正好天涼了戴!”
宋白貓在她熱情的懷抱裏艱難地呼吸著。
雖然身體被擠壓的感覺不大美妙,但他真的一點都不想掙紮呢。
畢竟,也隻有這種時候可以厚著臉皮近距離接觸媳婦香香軟軟的身體,還不會弄得她麵紅耳赤、忸怩得抬不起頭來了。
尤其是經曆了今日種種後,他更不想放開了。
程初芍對“小雪”突如其來的配合十分驚喜,索性抱著他去了暖閣,也舒舒服服躺下了。
睜開眼前,宋珩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媳婦恬靜的睡顏,似乎沒有被今天的意外影響到一分一毫。
他沒驚動人,悄悄進了暖閣,湊到榻前,伸出手在她額前試了試。
溫度正常,沒發熱,很好。
宋珩靜靜看著她,忽然有點皺眉。
程初芍的眼睛是靈動的,小嘴不說話則矣,一說沒準能石破天驚嚇死個人。可這會兒閉著眼,安安靜靜睡著,姿態雖然優美,卻總讓他覺得,這個人有些不大像她。
倒更像從前那個程初芍。
這種隱約的擔憂很快消散如雲煙。
因為,他看到蜷成一團睡在程初芍胸口上的白毛團子,從被子底下若隱若現地露出一撮白毛和粉嫩嫩的尖耳朵。
程初芍也睡得很安穩,但白毛團子睡得越熟越容易動彈,就跟人類進入夢鄉時容易做出夢境裏一致的動作一樣。
貓兒時不時抖抖耳朵,來回蹭蹭毛茸茸的腦袋。兩隻前爪無意識摩挲著,時而直直伸向前方,時而又完成一個完美的弧度,緊貼頭部,遮著眼睛,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有時更古怪,閉著眼睛直起脖子,舔前爪一口又繼續睡。
貓兒動作幅度不大,但因脖子天然低了些的緣故,在緩慢朝著那頭滑落,蔓過鎖骨,而後壓向光裸的脖頸。
程初芍突然動了動。
宋珩以為她醒了,嚇得往後一縮。
而後才反應過來,她隻是伸出手摸了毛團一把,就維持著環抱毛團的姿勢,歪著頭繼續睡得香甜。
宋珩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暗自慶幸。
這樣愛貓成癖、連睡夢中都不忘擼貓的程初芍,隻可能是他媳婦兒,不會是旁的什麽人!
不過,媳婦兒這個睡覺習慣不大好啊,大冷天的把胳膊伸出來,萬一著涼了怎麽辦?
宋珩突然看這隻霸占了媳婦香軟身體的白毛團子很不順眼。
他果斷伸出手去,拍了拍貓兒腦袋。
人貓之間的奇妙感應還在,他的手剛落下,本來睡得跟豬似的貓兒頓時一個激靈,睜開了墨綠的圓眸。
見著是他,貓兒馬上起身,歡歡喜喜跳上他的膝頭,肆無忌憚地打起了滾,還撒嬌地喵了幾聲。
“閉嘴!不準吵我媳婦睡覺!”
宋珩比了個噓聲的動作,又指指屋外的方向,白貓才委委屈屈跳下他膝頭,垂著尾巴出去了。
程初芍一動不動,睡得無知無覺。
宋珩歎了口氣,湊過去替她蓋被子,將那隻夢中都不忘擼貓的不安分小爪爪,以極輕柔的動作塞進被子底下。
回頭一看,程初芍還是方才的模樣,他鬆了口氣。
殊不知,其實早在貓兒踩著她跳開那一瞬間,程初芍就醒了,還聽到了他飽含警告的噓聲和警告內容,他還幫她輕手輕腳蓋了被子……
那聲媳婦兒聽得她耳根微熱,心裏卻像吃了蜜一樣甜。
同時,卻也不好意思馬上醒來。
她既希望他趕緊出去,讓她冷靜一下,若無其事起身,順便威逼利誘把先前的疑問給解了。
可,心裏又有一種隱秘的渴望,希望他別走,就這樣安安靜靜守著她。
就像那日在善林寺後山的香甜午覺一樣,雖然好像什麽都沒做,卻在無形中將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
因為日日要吃藥,宋珩身上染了一層淡淡的藥香氣息,常人聞了可能覺得苦澀,但對程初芍來說,那是遠比龍涎香、水沉香等名貴香薰更為舒心的味道。
藥香始終縈繞身側,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
程初芍裝睡裝得有些僵硬,正想若無其事睜開眼睛,那股子香氣卻靠得更近,伴隨著一縷不經意的微風到了鼻端。
這縷風似乎有些溫軟、濕潤,還很刁鑽,竟以極快速度擦過唇角,而後倉皇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