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姑娘,您醒了呀。”蘭兒忙轉身捧著一盆水走到床前,笑道:“先打回來的熱水,這個時候正好是溫的,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淩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昨夜裏很晚才睡著,所以即便現在已經陽光滿屋了,她卻依然覺得渾渾噩噩地仿佛沒有睡醒般。但是,張嘴的第一句話卻依然是有關於慕容墨,“太子回來了嗎?”

蘭兒的臉色暗了暗,方道:“太子沒有回來。”

“什麽,一夜都沒有回來?”淩香仿佛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夢囈般道:“他從來都沒有過夜不歸宿,除非是外出辦公事,否則的話從來都沒有夜不歸宿過。”

蘭兒忙安慰道:“淩姑娘您別想太多,興許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也不一定呢。”

“能有什麽事情耽擱呢,這個時候,秦紫嫣不見了失蹤了,他心裏恐怕著急得不行,又還能擱下什麽事情呢。”淩香說著說著,不由又有了幾分泫然欲泣的意味。

蘭兒見了她這樣,心情也跟著變得沉重起來,打濕了毛巾,替淩香絞過麵,隻見她兩隻大大的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心痛不已,勸道:“淩姑娘,您要以身體為重,別總想著太子如何如何。”

“混賬!”淩香怒不可遏,一把打掉蘭兒遞過來的茶盞,叱道:“太子才是最重要的,身體算什麽,如果我再像上次一樣刺自己幾刀,就能換得在太子心中不可逾越的地位,那麽我絕對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蘭兒,這樣的話以後都不可以再說了,你要知道,對我而言,太子就是天是地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信仰。沒了他,那麽即便我做了皇後將來權傾後宮又能如何呢,又有什麽意義呢?”

茶盞碎裂在地上,宛如淩香那顆心般。

蘭兒忙俯下身去將碎片拾起放到一旁的托盤裏,又重新奉了一盞茶上來,輕聲道:“淩姑娘先喝口水吧,奴婢幫您梳頭作妝,說不定太子一會就回來了。”

淩香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蘭兒扶著淩香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桃木梳替淩香輕柔地梳理著長發。

淩香忽然間想到了什麽,挑著眉看向鏡子裏的淩香,有些奇怪地問道:“我不是說了,讓你回一趟娘家嗎,怎麽你現在還在這裏?”

“蘭兒見您心情不好,不放心,所以就沒有回去了。”蘭兒平靜地笑道:“來日方長,奴婢回娘家的時間總會有的,也不急著這一時。”

“說你傻你還真是傻!”淩香搖了搖頭,麵上浮起一絲喜色道:“不過,也難為你有這份心了。都說宮裏人心最是涼薄,誰都不能信。但是對我淩香而言,你蘭兒就是最信得過的一個。不過,我既然讓你回娘家,那麽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幫我梳妝好便回去吧。”

許是蘭兒方才的那番話,當真打動了淩香,她又從梳妝盒裏拿了一支珠花遞給蘭兒,笑道:“這珠花可不是什麽尋常的珠子,是南海的明珠,你拿回家去,要是你娘親喜歡便留著給她戴,若是不喜歡拿去當鋪換些銀子補貼家用。”

“不用了,您已經給了奴婢好些碎銀子。”蘭兒忙將珠花放下。

淩香不滿地瞪了瞪眼睛,道:“怎麽,是嫌我送你的東西不夠好嗎?”

“奴婢不敢。”蘭兒忙搖頭。

“既然不敢,那就收下。你是知道的,我不喜歡將同一句話說太多遍。”淩香將珠花重新拿起遞給蘭兒,臉色稍稍緩和道:“拿著,等下收拾一下回趟娘家吧。最近宮裏發生太多事了,這往後你想回家怕是我還不放你走呢。”

“奴婢多謝淩姑娘。”蘭兒見淩香態度堅決,終於不再拒絕,將珠花小心地收好,繼續給淩香梳妝,隻是手法更加輕柔起來。此時此刻,她整顆心裏裝著的,都是對淩香的感激之情。

蘭兒給淩香梳妝過後,收拾了下自己的小包袱,連忙去找秋月。

“淩姑娘主動讓你回娘家?”秋月聽了蘭兒的話,驚訝地嘴都有些合不攏。淩香是什麽樣的人,蘭兒不知道,但是她卻是絕對知道的。

蘭兒點了點頭,笑道:“是呢,淩姑娘最近對我十分好。不但主動讓我回娘家探親,還給了我碎銀子。哦,對了,還有這珠花呢。秋月,也許真的是我的忠心感動了淩姑娘,淩姑娘開始信任我了呢。就像……就像是太子妃當初對綠袖一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總而言之,表姐你最好還是小心點吧!”秋月對蘭兒的說法不置可否,她才不會相信那個滿肚子壞水的淩香會對蘭兒推心置腹呢。蘭兒想得到如綠袖那般的待遇,除非投到秦紫嫣門下,否則的話,在淩香這裏縱使肝腦塗地也是不可能的。因為淩香,最愛的那個人,從來都是她自己。

蘭兒皺了皺眉頭道:“秋月,你對淩姑娘有太深的成見了,這樣不好。淩姑娘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壞,她其實……很可憐的。”

秋月不想讓蘭兒想太多,於是笑了笑道:“行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夠回家一趟,你就別在這裏想東想西了。東西收拾好了沒,收拾好了就快點回去吧。淩姑娘如今心情不是很好,你陪在她身邊久了也是最懂她脾性的,一會我去服侍還不見得她能夠滿意。所以你要是真擔心她,就快去快回吧!”

“嗯,秋月,辛苦你了。”蘭兒見秋月這般說,十分受用,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燦爛起來。

秋月敲門進了淩香的房間,淩香正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左一眼瞧著右一眼瞧著。秋月見了,都替她覺得累。但還是擺出一張最可親的笑臉走到淩香身後,道:“淩姑娘有什麽事情需要奴婢做的嗎?”

淩香依然在照著鏡子,視線沒有流轉到秋月身上一分,隻是淡淡地道:“你會做什麽?”

秋月一愣,心中暗道不好,淩香這樣子敢情是不想讓自己好過了。秋月雖然不喜歡她,但是卻也知道官大一階能夠壓死人。如今秦紫嫣又不在,淩香想捏死自己猶如跟捏死一隻螞蟻般輕易。慕容墨是絕不會因為一隻螞蟻的死去,而跟淩香計較什麽。

因此,秋月臉上的笑容越發恭敬了,甚至還帶著絲怯弱的懼怕,她低下頭道:“奴婢笨手笨腳的,但是隻要淩姑娘吩咐,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去做。”

“既然笨手笨腳的,那麽即便再盡心盡力去做,又能得到什麽效果呢。”淩香終於舍得離開那麵鏡子,轉過身笑意盈盈地看著秋月道。

那樣的笑,分明是藏著刀子的笑容。

秋月開始由衷地希望她可以一直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就那樣一直照著鏡子,而不是這樣注視著自己。

“怎麽不說話了呢?”淩香嘴角含笑,眼中帶刺地看著此刻低眉順眼的秋月,冷聲諷刺道:“怎麽,跟我就沒話說了,非得跟太子妃才有話要說是嗎?她給了你什麽好處呀,讓你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背叛我?”

“奴婢惶恐,淩姑娘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話,奴婢對淩姑娘您忠心不二,絕對不敢也不會背叛您的。”秋月一聽這話,忙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不敢?”淩香輕蔑地笑了,語調愈發森冷道:“會有你秋月不敢做的事情嗎?我看你還真是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我在這東宮裏再不受寵,可我也還是太子的女人,算是這個東宮的半個主子。我可以隨便編造一個罪名,就讓你立馬消失在這個世界。”

“你看到綠袖跟竹心的下場沒,她們就是因為沒把眼睛放雪亮,投錯了主子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大家都說太子妃對下人好,可是好在哪裏呢,綠袖還是她的家生丫鬟呢,不也落得那般悲慘的境地!死了,都沒個人去為她伸冤!”

淩香冷笑連連,見秋月伏在地上一聲不吭,甚至還微微顫抖著,心頭的怒火不由消了些,但是語氣卻越發猖狂。反正現在太子跟太子妃都不在,沒有人會來管她,她想說什麽都可以說,愛怎麽說就怎麽說,也好消消自己心頭的火。不然,一直這樣憋在心裏,明明心裏難過得要命,卻還對慕容墨笑靨如花,她遲早會鬱鬱而終。

秦紫嫣那樣的老好人,打碎了牙往嘴裏吞的本事,她淩香可是沒有的。

斜睨了眼跪在地上的秋月,淩香不滿地道:“說你呢,你低著頭做什麽,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到底是憑借著什麽,居然敢跟我作對!”

秋月低著頭的時候,心思百轉的,已經將自己的處境給摸得一清二楚,此刻聽見淩香讓自己抬頭,連忙抬起頭來。

她這一抬頭,倒將淩香給愣住了,呆了半響,方笑道:“喲,沒想到東宮還真的是藏龍臥虎呢,瞧瞧這眼淚,說來就來了,跟下雨似的。隻可惜了我又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你哭得再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又能如何呢?”

“淩姑娘,您要相信奴婢呀,奴婢絕對不會背叛於您的。奴婢跟蘭兒表姐是什麽關係,您心裏是清清楚楚的。奴婢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絕對不會罔顧家人的性命啊!而且蘭兒表姐對您從來都是忠心耿耿,倘若奴婢存有二心的話,那麽她一定是第一個發現的。蘭兒表姐從來都是公私分明,將您放在心中第一位置。您就算信不過奴婢,也信得過蘭兒啊!”

秋月越說,眼淚掉得越多。原本的確是在裝哭,到後來,確是真的在哭了。

一開始初進入皇宮,劃分到東宮服侍,她什麽都沒有想要,隻想著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本職,領著那點俸祿悉數交給父母養老。但是後來才發現,宮裏是個是非之地,很多時候,即便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也會來招惹你。

蘭兒被分配到淩香房間裏,她從心裏為蘭兒高興,甚至以為蘭兒能夠熬出頭了,也順帶可以提攜她一把。但後來才發現那樣的想法不過是黃粱美夢,淩香性子乖張暴戾,一點小事情就會對下人動輒打罵。

她們沒有辦法,上告無門。慕容墨是從來都不會管這些小事情的,況且淩香也不會蠢到當著慕容墨的麵去責罰下人們。因此這麽多年,她們都是隱忍著過下來的。

蘭兒可以甘心,可以將整顆心都交到淩香手中,可以為她賣命。

但是秋月做不到。她的命,不可以那麽廉價,不可以為了一個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淩香付出。

所幸,蘭兒在提了一次讓她去淩香房裏當差過後便沒有再提了,而淩香恐怕也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所以她除了參與迷香事件,其他時候,倒是一直都跟淩香涇渭分明的。

淩香聽了蘭兒的話,表情雖然有所緩和,但是卻並沒有完全放下對秋月的懷疑,而是徑直問道:“既然你說你沒有背叛我,那麽我問你,你頻繁地出入太子妃房間裏是在做什麽?”

“回淩姑娘,奴婢……奴婢曾經跟太子妃的家生丫鬟綠袖要好,那段時間,綠袖正好出事了,也不知道太子妃從哪來得知奴婢跟綠袖有交情,於是三番五次地經常叫奴婢去她房裏。但是,討論的全部都是跟綠袖有關的事情。”秋月假裝想了想,道:“奴婢記得太子妃還問了奴婢,說是綠袖失蹤後,有沒有看見您去過柴房?”

最後一句話,自然是秋月捏造的。她當然知道自己前麵的那些話有多不堪一擊,淩香是絕無可能相信的。但是倘若加上後麵一句話的話,卻還會有幾分勝算。

果然,淩香露出了笑臉,道:“看來太子妃是想通過你來打探我了,我都沒有把爪牙伸到她身邊去,她倒打起我身邊人的主意了!她還問過你什麽沒,你又都說了些什麽?倘若你從實招來的話,我可以考慮不治你的罪。否則的話,你也知道接下來我會把你送到哪裏去!”

秋月忙道:“您日常事情都是蘭兒在負責,奴婢並不清楚。因此太子妃問起的時候,奴婢也是說不知道,但是太子妃並不相信奴婢,又變著法子旁敲側擊地問了好幾次。奴婢也都以不知道不清楚作答,因為這個,太子妃都險些動怒了。太子妃平日裏,最喜歡問的就是太子去了您房裏幾次,您都是怎樣招待太子的。”

“嗬,她以為本姑娘的手段是她可以學走的嗎?難怪我說有一段時間太子怎麽都很少來我房裏了,敢情是因為她將我的手段全學走了!”淩香頓時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地咒罵道:“各人憑各人的本事爭寵愛,可是她怎麽能夠這麽無恥這麽沒有下限!”

秋月沒有想到淩香的反應會有這麽大,不過她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了。至少,淩香已經信了她說的話,那麽便不會再為難她。也許……也許,她也會想把自己變成她手中的一枚棋子。

其實看著淩香這般抓狂的模樣,秋月心裏愈發鄙夷起淩香來。她臉上雖然掛著淚珠一副被冤枉了的可憐模樣,但心裏卻在嘲笑淩香的不自量力,太子妃何須學她那些下三濫的伎倆去迷惑太子。

“秋月,你能夠坦誠,這證明你懂得識時務,我就暫且饒過你這一回。但是,下次我不希望你再對太子妃坦誠。你別忘了,你的正經主子是我,而不是那個徒有虛名的太子妃!”淩香得意地道:“事已至此,我便將話挑明了跟你說吧,我現在已經投靠皇後娘娘了,皇後娘娘也已經承諾我,隻要將太子妃拉下馬,就扶持我做太子妃。到時,別說東宮,即便是整個後宮,也是我的天下!”

“秋月,你可想好了,跟著我,不但可以保你家人平安無恙,而且還有光明的前程!”淩香開始對秋月威逼利誘。

秋月心裏冷笑,麵上卻也少不得跟她虛與委蛇,抬起一張淚眼朦朧的臉看向淩香道:“奴婢愚笨,恐怕跟了淩姑娘,辦不好淩姑娘吩咐的事情,反而給淩姑娘惹上麻煩。”

淩香笑了,擺手道:“你放心吧,我瞧著你,倒是挺聰明伶俐的一個人,絕不會犯下什麽錯誤的。從今天開始,你便替我多加留意太子妃吧。不管她向你打聽我什麽,你都不可以當麵回答,要來問過我後才可以回答,懂了嗎?”

“奴婢,奴婢懂了。”秋月怯生生地道,心裏卻開始在想著,往後裏,該編出什麽樣的話來才能夠讓淩香相信。

“行了,下去吧,跟你說了這麽多話,我也實在是累了。你去外邊隨意喚個宮女進來伺候吧,免得到時傳到太子妃的耳朵裏,還以為我跟你在密謀什麽,到時起了疑心,你想打聽到點什麽可就是難上加難了。”淩香麵露倦色,朝秋月揮了揮手。

秋月起身,低眉順眼地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記住,我淩香可不是吃素的,你若是想兩邊都討好的話,那麽你這顆腦袋就已經是提在手上了,懂嗎?”淩香擔心秋月到時陽奉陰違的,這邊揭秦紫嫣的短,那邊又去秦紫嫣那裏掀她的底。

秋月語氣越發恭敬卑謙道:“奴婢不敢,奴婢的主子,從來都隻有淩姑娘您一人。”

得到了想要的滿意答複,淩香終於點了點頭,使了個眼色示意秋月退下。

秋月退出房門後,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當然聲音不敢太大,唯恐驚動了房裏的淩香,到時又將自己喚進去問東問西。她往四周看了看,見一個人都沒有,心裏知道大家該是去吃早飯了,連忙跑到後廚去,伸手指了一個好說話的小宮女道:“快些吃了,淩姑娘讓你過去伺候呢。”

那宮女年紀小,聽見淩香讓自己過去伺候,高興地三兩口就將飯給吞咽下去,隨便擦了擦嘴角,便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秋月打了碗飯,自己安靜地坐下來吃著,心裏卻開始細細地為自己盤算起來。

因為,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抑或將來。秋月都不想為淩香賣命,她在心裏靜靜地呼喚著秦紫嫣:太子妃,您若是心裏還有太子的話,就快點回來吧。奴婢跟春菊,可都等著您呢。

想到春菊,秋月心中一動,春菊近段時間深得秦紫嫣的心,或許她知道秦紫嫣去了哪裏也不一定。看來,自己待會得去問問春菊。

新來的小宮女泡茶掌握不好時間,呈給淩香的茶水,淩香才喝了一口便吐了出來,將茶盞狠狠摔在地上,正準備破口大罵,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小林子的敲門聲。

“淩姑娘,奴才是小林子,太子回來了呢。”

什麽,太子回來了!淩香一驚,隨即臉色浮起一抹驚喜的笑容,當下顧不上去懲罰小宮女,急急忙忙地打開門跑了出去,看著小林子問道:“太子現在在哪裏?”

“回淩姑娘,太子眼下還沒有到東宮呢,奴才也是聽別人說太子已經在路上了,估摸著很快就要到宮了。奴才也不知道這個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因為知道您心中掛念太子的安危,所以才急急忙忙跑了來告訴您。”小林子忙著撇清自己,以免等下沒有接到太子,淩香會拿自己開刀。

但是淩香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聽他囉裏八嗦地說一大堆廢話,提著裙擺,不顧自己腳上穿著高跟花盆底鞋,往宮門口的方向跑得跌跌撞撞地。似乎自己早到一秒,便能早點見到太子,便能在太子心中取得更重要的地位般。

春菊聽說太子即將回宮,也興奮地跑到了宮門口候著。猜想著太子定是帶了太子妃回來,因為激動一張小臉變得紅撲撲。

兩人在宮門口等了會,依然沒有看見太子回來。

淩香喘了會氣,看著春菊嘲諷道:“怎麽,你在等著太子把太子妃帶回來嗎?”

“奴婢見過淩姑娘。”春菊不想跟淩香說話,但是礙於淩香心眼小,因此也恭恭敬敬地行禮道。

淩香點了點頭道:“不錯,還有點規矩。隻是,如果你不是為了迎接太子,而是為了迎接太子妃的話,那麽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奴婢當然是為了迎接太子。”春菊順著淩香的話道。

眼下,秦紫嫣不知所蹤,春菊明白自己必須示弱。否則的話,恐怕等不到秦紫嫣回來,自己就已經進了慎刑司。

春菊的示弱的確讓淩香失了繼續為難下去的興趣。

兩人都翹首等待著太子回來。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終於傳來馬車的聲響。淩香提著裙擺往前走了兩步,想要跑到外麵去迎接慕容墨,但想到慕容墨最近對自己頗為冷淡,擔心自己到時跑了過去,慕容墨卻完全不搭理自己,到時豈不是在下人跟前落了笑話。因此,邁出的腳步也頓住了,隻是擺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站在原地等候。

馬車駛到了宮門口,慕容墨伸手掀開布簾子下車。

淩香忙迎上去,笑道:“香兒參見太子。”

慕容墨笑了笑,道:“香兒不必多禮,我這次回來,還帶了個客人。”

“什麽樣的客人?”淩香好奇地看向馬車裏麵。

這時,一隻手已經從車廂裏麵探了出來。那隻手纖瘦,看起來,與女子的手並無二般。

淩香的心不由揪緊了,因為她已經看出來這不是秦紫嫣的手。

難道說,慕容墨這次出去找秦紫嫣沒找到,又另外找了個美女回來不成。

淩香能夠看出那隻手不是秦紫嫣的手,春菊自然也是早早就看出了。當下心裏十分失落,當著太子的麵卻也不敢赤果果地表露。隻是一雙美目始終牢牢鎖定在太子的臉上,希望太子等會掃到自己的時候,能夠就太子妃一事給自己一個說法。

可慕容墨的目光,卻由始至終都沒有落在過她的臉上。

春菊心中愈發無望,猜不透慕容墨此時此刻對秦紫嫣究竟是懷著什麽樣的感情。她原本以為慕容墨出宮是去尋找秦紫嫣的,不曾料到,居然是帶了一位客人回來。什麽樣的客人,能夠讓慕容墨的心情變得這麽好,好到足以忘記秦紫嫣。春菊不由也將目光投向了車廂。

而淩香的瞳孔則放大數倍,眼睛一直都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車廂,直到那人跳下車,脆生生地笑道:“慕大哥,沒想到你果然是太子啊,這府邸真豪華!”

待視線流轉到淩香身上,笑道:“這是夫人吧?我說慕大哥你還真是豔福不淺呢,有這麽漂亮的夫人。”

淩香見這位客人竟然是位清秀俊美的公子,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又見她稱自己為夫人,誇讚自己漂亮,臉上的笑容不由更多了起來,看著這位公子笑道:“太子幾乎從來都沒有帶過客人回宮,想必這位公子與太子十分投緣。”

慕容墨笑道:“的確是投緣,不但投緣,還有緣。好了,站在這宮門口說話像什麽樣,都進去說吧。”

“我叫展梓文,夫人您怎麽稱呼呢?”

淩香忙道:“展公子好,您喚我淩姑娘便好了。”

“我要在東宮住幾日,打擾淩姑娘了。”展梓文雙手抱了一個拳,恭敬地道。

淩香擺手笑道:“展公子說笑了,您是太子帶回來的客人,身份尊貴。我能見上您一麵就已經極其難得了,又何來打擾一說呢。”

慕容墨聽到兩人在自己背後說得興致勃勃的,不由也轉過頭打趣道:“展梓文你該高興才是,我這位淩姑娘平日裏可是很少誇人的。”

“是嗎,那當真是抬愛了。”

三人在大廳裏坐下,有宮女沏了上等的茶端了上來。那展梓文也不扭捏,如在自己家中般,神情淡定地捧起茶盞品茗了口。

淩香見他這樣,還以為他也是富家子弟。

孰料展梓文很快就用行動來打破了她這個認知。

展梓文先是慢慢地喝著,到後來,卻忽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喝罷還道:“這是什麽茶,怎麽還沒有酒樓裏的槐花茶好喝。”

淩香一聽展梓文說起槐花茶,不由笑道:“展公子可真是會說笑,槐花茶是什麽貨色,哪裏能跟這雨前龍井相比。更何況我們東宮的雨前龍井可是嚴格按照工藝進行采摘加工的,就連泡茶的水也是有講究的。這樣一盞茶入喉,當真是唇齒生香。”

慕容墨見淩香這般說,眉心不禁微微皺了起來,擔憂地看向展梓文。畢竟,淩香方才這句話,若是聽者敏感的話,是很容易以為說者在嘲諷自己的。

但是展梓文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愉快的神色,而是笑嗬嗬道:“淩姑娘果然見多識廣,就連區區一盞茶,也可以說出這麽多專業知識來,實在是叫人佩服。隻不過……”

展梓文頓了頓,裝作不經意般掃過慕容墨的臉,見他並沒有絲毫不悅,便大著膽子繼續道:“隻不過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像我這樣的俗人,還就偏偏愛喝槐花茶。而且也不須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講究,將那從樹上摘下的新鮮槐花曬幹再蒸一下再曬幹,隨意什麽水,隻要是能夠將槐花茶泡開的水,我喝著便就覺得歡喜。”

淩香原本以為這展梓文有多大的來頭,因此也是好言好語地伺候著。如今看來,完全是個俗人。頓時,也就沒什麽興致去搭理了。反而還在心裏納悶,慕容墨什麽時候開始跟這種人稱兄道弟了。

慕容墨的視線一直在兩人身上流轉著,淩香嘴角那抹淡淡的譏誚,自然沒有逃脫他的眼。他突然覺得有些心煩意亂,抬高聲音叫道:“你們都聾了不成,沒聽到展公子說喜歡喝槐花茶嗎,還不快去泡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