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炫陽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出口處,看著慕容軒,臉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像一隻小鳥般歡快地跑到慕容軒跟前,仰著頭笑道:“慕容,沒想到那個人居然是你呢!慕容,你上次為什麽要跑得那麽快啊,是不是那個人你找到了?”

顧長風看到林炫陽跑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臉突然一片燥熱,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跟慕容軒說的話,究竟有多少聽在了林炫陽的耳中。

慕容軒則有些尷尬地看了眼顧長風,隨即態度客氣而疏離地道:“是呀,她已經平安回到宮裏了。”

“那就好,原本我還在替你擔心呢,如今找到了就好。對了,慕容你也是去江南的嗎?”說道這裏,林炫陽伸出手將顧長風的手挽住,衝慕容軒笑道:“可巧極了,我跟師哥也要去江南呢!正好,我們結伴一起玩吧。”

“不好意思,下次再一起玩吧。”慕容軒眼睛望向船身,眼神頓時就變得溫柔起來,輕聲道:“水仙早就想著能去江南看看,因此,這次我是特地帶她過來的。”

“水仙?水仙是誰呀?”察覺到慕容軒對這個水仙的不一般,林炫陽眼中不由掠過一抹失落。

慕容軒但笑不語。

但他這種態度,已經無疑是宣告兩人關係的最好說辭。

顧長風對慕容軒,不由又升起一股謝意。

林炫陽臉上的笑容,卻在瞬間就黯淡下來了,她賭氣拉住顧長風的手,道:“師哥,我們回船裏麵去吧。”

且說秦紫嫣回宮後,就一直深居簡出的。原本以為皇上一定會召自己見麵,讓自己就出宮一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豈料都已經過去四五日了,皇上那頭卻依然什麽話都沒有發下來。反而是慕容墨,從乾清宮回來後,不經意間提起七月十五要舉行一場狩獵。

狩獵對於宮裏來說,是一件大事,因為在宮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狩獵那日,每個參賽者都可以攜帶一名女眷入場。而狩獵結束後,回宮大宴勝利者,其所攜帶的女眷亦可以獲得豐厚的賞賜。

慕容墨看著秦紫嫣的眼睛,笑道:“皇家圍場裏的風景十分好,由於平日裏不開放,因此許多人都專等著狩獵這天能夠進去一睹為快。”

他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顯了,是在邀請秦紫嫣跟他一同前去。

可是秦紫嫣卻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隻是淡淡地笑道:“是嗎,那真好。”

慕容墨耐不住她這不明的態度,於是徑直問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真不好意思,我手頭有些事情要忙,到時肯定脫不了身,太子還是另外找人去吧。”秦紫嫣極其平靜地說道。

慕容墨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麽的時候,展梓文的聲音突然在房外響起。

“太子妃,我可以進來一下嗎?”

秦紫嫣一愣,沒有想到展梓文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過來,心裏正擔心慕容墨會不會想東想西的時候,慕容墨就已經揚高聲音道:“進來吧。”

“原來太子也在啊。”展梓文進來後,便將目光投向秦紫嫣道:“太子妃前段時間不是說喉嚨有些不舒服嗎,那些藥還是先暫時停了吧,都說是藥三分毒,一點點小風寒還是沒有必要去吃藥的。來,這是車前草,讓春菊給你煎水服用,就當是槐花茶般想喝就喝,保管喉嚨過不了半天就舒服了。”

“既是這樣,那就多謝展公子費心了。”秦紫嫣看向身後的春菊,春菊會意,忙從展梓文手裏接過車前草,出去安排人煎水了。

而慕容墨則立即問道:“紫嫣你身體不舒服,怎麽不見告訴我?”

秦紫嫣輕輕搖了搖頭,笑道:“不是什麽大問題,太子日理萬機,這點小事哪裏敢去打擾太子您呢。”

“紫嫣……”慕容墨顧慮到站在一旁的展梓文,那些關心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而展梓文已經在一旁笑道:“瞧著太子妃神色困倦的樣子,想必是要休息了。慕公子,走吧,我們去切磋切磋棋藝。”

說罷,就拉著慕容墨的衣袖往外走去。

慕容墨心裏是想著秦紫嫣能夠出言留他一下的,但很顯然,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秦紫嫣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待走到房外,慕容墨不由低聲問道:“展公子,你怎麽會來這裏?還是說,太子妃的房間,你經常來?”

“你這話是在懷疑我嗎?”展梓文看向慕容墨,眼神毫不示弱。

慕容墨不悅地道:“展公子,希望你能夠明白一件事情,不管我慕容墨平日裏對你有多麽好,你在我跟前說話做事可以多麽隨意,但是太子妃她不是你可以隨意去招惹的人!”

“為什麽不可以隨意去招惹?是因為她是你喜歡的人嗎?可是你既然是喜歡她的,那麽你倒是讓大家都感覺到你是喜歡她的啊!你連讓她感覺到你是喜歡她的都那麽艱難,你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叫囂不要讓別人去靠近她呢!我告訴你慕公子,如果你一直就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失去她的!”展梓文直視著慕容墨的眼睛道。

“展梓文!”慕容墨一聲怒吼,他的麵容因為激動都變得有些扭曲起來,聲音也冰冷徹骨,“太子妃的事情,你們誰都沒有資格議論。下次再讓我聽到這些話,那麽不管你是誰,我都會毫不猶豫讓你消失在我的視線。”

“慕公子果然絕情。”展梓文笑了笑,隨即用輕鬆的語氣道:“不過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對太子妃絕對沒有任何興趣。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聽說這幾日淩姑娘在跟禦廚的人學習廚藝,眼下已經親自做好了一桌飯菜等著你過去吃呢。行了,話我都傳到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慕容墨叫住展梓文,看著他的眼睛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不管是淩香,還是紫嫣,你都可以跟她們相處得這麽好。”

“慕公子是想問出當中訣竅,好讓淩姑娘跟太子妃也相處融洽吧?隻可惜,她們兩個人是注定沒有辦法好好相處的。所以,慕公子也不必枉費心機了。”展梓文輕笑道:“既然美人有約,那麽切磋棋藝就留待慕公子有空的時候再說吧。”

展梓文說罷,轉身就走了。

慕容墨盯著展梓文的背影,氣得有些牙癢癢,若不是顧忌著自己的身份,他真想將這個說話愈發張狂的展梓文給轟出宮去,再不然,指著他的鼻子跟他對罵上一場也是好的!

這時,孫福匆匆地從長廊那頭趕過來,道:“太子,您快些去淩姑娘房裏看看吧,淩姑娘她方才突然暈倒了!”

“怎麽會突然暈倒呢?”慕容墨可是記得淩香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因此聽到孫福這樣說,一時之間倒有些不相信起來,心裏隻當是淩香又在玩什麽花樣,隻是淡淡地道:“請了太醫嗎?”

“奴才已經讓小林子去請太醫了。”孫福頓了頓,接著道:“太子,奴才覺得您還是過去一趟瞧瞧淩姑娘吧。淩姑娘最近倒是收斂了很少,沒有去找太子妃麻煩不說,就連脾氣也變好了許多。奴才聽禦廚的那些人,都在誇讚淩姑娘人好又聰明,學東西很快就上手呢。”

孫福的為人,慕容墨是知道的,他說話一向公正。見孫福也這麽說,慕容墨臉色有所緩和,轉身往淩香房間走去。孫福則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頭,繼續稟報道:“聽說淩姑娘今天出師,不讓廚子幫忙,自己一個人動手,說是要給您做一桌飯菜。整整一天都沒有吃任何東西,等做好了以後,突然就暈了過去了。”

“她有這份心意,我很感動。但是……”慕容墨微微側過頭,看著孫福道:“你從前是一向不大喜歡她的,突然間卻又這樣為她說好話,這倒跟你一向說話公正有所相悖。”

“回太子,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從來就不會去刻意地逢迎討好誰。在這深宮,奴才的主子由始至終就隻有太子您一人。淩姑娘的事情,奴才也隻是如實稟報而已。倘若太子覺得當中有不實言語,盡管明察。”孫福見慕容墨懷疑自己,忙表明立場道。

“行了,也沒多大的事。”慕容墨擺了擺手,示意孫福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

到了淩香房裏,太醫已經到了,慕容墨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待太醫的診斷結果。

“回太子,淩姑娘隻是太累了。臣聽下人說淩姑娘已經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這導致她的血糖相對而言要低很多,所以蹲久了猛然站起來,一時之間猝然暈倒的幾率很大。臣方才給淩姑娘把脈時,發現淩姑娘心率不齊,想來是最近有太多憂慮的事情。這病,一般來說,都是由心而發。隻有心情好了,身體才會健康。臣已經開了幾服補血益氣的方子,讓淩姑娘堅持吃幾日,必然沒有大礙。”太醫見慕容墨親自前來聽診,於是就將病情說得更細致。

“有勞太醫了。孫福,送太醫出去吧。”慕容墨屏退了房裏的宮女,走到榻上坐下,執起淩香的手放在掌心。這雙手曾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嬌嫩如花的,但此刻摸起來卻有一些粗糙的感覺。看來,這段時間,她的確是吃了些苦頭。

慕容墨向來最是心軟,尤其是在懂得撒嬌低頭的淩香跟前。

剛才一直靜心等待著太醫的診斷,因此慕容墨也沒有細看房間,此刻突然一股好聞的香味竄入鼻端,慕容墨才發現原來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有紅燒獅子頭、清蒸鯉魚、青椒爆雞塊、麻辣牛肉丸、三鮮蘑菇湯等等,竟是滿滿擺了一桌子。

想到這些,都是淩香一個人親手做出來的,慕容墨的心頭湧起一股熱流。但與此同時,腦海裏忽然掠過另外一個畫麵,那是在青州,紫嫣她也曾經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那時的他們在青州多快樂呀,就像是一對平常的夫妻般幸福。隻可惜,美好的事物總是像空中的煙花般,難得長久。

慕容墨輕輕晃了晃頭,驅逐掉突然湧起的傷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送入嘴裏,果然是鮮香酥脆,吃起來唇齒都跟著生香了。能在短短時間裏將廚藝學得這麽登峰造極,的確是下了功夫的。

這時,淩香醒轉過來,輕聲喚道:“太子……”

“香兒你醒了呀。”慕容墨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榻上將淩香扶著坐起,笑著誇獎道:“你做的東西真好吃,辛苦了。”

“不辛苦,隻要太子喜歡吃,香兒也就高興了。”淩香掙紮著要起身下床。

慕容墨忙按下她,道:“聽下人說你已經一天沒吃沒喝了,做什麽這麽折騰自己。”

淩香臉色蒼白,輕笑道:“定是那些宮女們又在嚼舌根子了,我早就吩咐過她們讓她們不要亂說話,看樣子回頭我該罰罰她們才是。”

“要罰就先罰我好了,若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你也不會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能為我這樣做,我心裏十分感動,但是太子妃的身體一向就不好,我時常憂心你也是看在眼裏的。倘若就連身體好的你,也跟著變得虛弱起來,那我身邊圍著的豈不都是病人了。”

慕容墨拿起淩香的手,憐惜不已,輕輕撫摸著道:“自從你進入東宮之後,我從來就沒有讓你做過粗活,生活起居一概都有宮女在伺候,雖說比上不足,但比下過得也算是富貴生活了。如今,卻……唉,瞧瞧這一雙手,都……”

“太子是心疼了嗎?”淩香低著頭輕聲問道,語氣裏帶著嬌嗔的歡喜。

慕容墨輕輕擰了擰她的耳朵,笑道:“是呀,我是心疼了,心都要疼壞了。你先歇著吧,我讓宮女進來喂你先吃點東西。”

淩香一把拉住想要叫宮女進來的慕容墨,笑道:“什麽時候在太子的眼中,香兒變成那麽弱不禁風的人了呢,不過是一天沒吃東西突然暈倒了而已,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照樣可以下床陪太子一起用膳。再說,這可是我第一次出師做的菜,怎麽著我也得去嚐嚐看味道是不是當真如太子說得那麽好。”

“你呀,倔得可以。”慕容墨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淩香的建議。

淩香下床,拿起搭在屏風上的一件白色長袍,隨意套在身上。因為裏麵身著鮮豔的紅色寢服,略微有些透明的白色長袍加在外麵,紅白互相輝映著,看起來倒別有一番韻味。

習慣了淩香一貫的**和妖冶風格,突然間變得這樣清新淡雅,慕容墨的心頭不由跳了下。

下人們倒都是個聰明人,雖然淩香暈倒沒有醒過來,但桌上的飯卻依然盛了兩碗。因此,慕容墨便沒有再叫宮女進來服侍。潛意識裏,他一直都深深地懷念在青州時的那段日子,此情此景,倒與那時有幾分相似,他又哪裏舍得讓外人闖入,打破這份美好的靜謐。

“聽說皇上準備舉行狩獵,太子要帶太子妃過去嗎?”淩香夾起一塊魚肉放入慕容墨的懷裏,雙眼如一汪春水般望著慕容墨,輕聲道:“去年狩獵的時候,香兒正好感染風寒,生生錯過了一次好機會。不知道這次,太子能不能帶香兒一起去?”

淩香用期盼的眼神看著慕容墨,那眼神溫柔得仿佛是要把慕容墨也變成一灘春水,共同融化在她眼中般。

其實這次攜帶女眷去狩獵,慕容墨心中一早就有了人選。隻可惜秦紫嫣完全不承他的情,輕而易舉便將自己推開。此刻瞧見淩香這麽渴望能夠跟自己一同前去,慕容墨的決定不由動搖了下。但很快,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慕容墨輕搖頭道:“太子妃從來都沒有去過圍場,這次的機會就留給她吧。等明年的狩獵,我再帶你去好嗎?”

“香兒聽從太子的安排。隻是,香兒心裏還是覺得有些委屈,請太子原諒香兒的小情緒。”淩香有些泫然欲泣。一直以來,眼淚就是她的武器,她在慕容墨跟前,從來都將這件武器用得得心應手。

慕容墨伸手將淩香攬入懷裏,伸手輕輕拍了拍淩香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委屈了,這樣吧,我答應你一個要求,隨便你提好了。”

“太子此話當真?”淩香立馬破涕為笑,笑著問道。

慕容墨就喜歡淩香這種性子,容易哄,當下笑著點頭道:“當然當真!”

“那好,我要太子留下來陪我過夜。”淩香抬起手抵住慕容墨寬厚的胸膛,臉上浮起一抹極其難得看到的紅暈,低聲道:“太子您已經許久都沒有來看過香兒了,香兒這些天也一直都很乖,沒有去打擾您也沒有給您惹上任何麻煩。就當是為了獎勵香兒的乖巧聽話,太子您今晚就留下來好嗎?”

“你總是有辦法讓我不忍心拒絕你。”慕容墨俯下頭,輕輕吻了吻淩香的嘴角,笑道:“先吃飯吧,吃完了我出去一趟,晚上再過來陪你。”

知道這是慕容墨給自己最大的恩賜,因此淩香也沒有出言反駁什麽,而是笑著答應了。其實,這幾天淩香是安靜甚至沉默了不少,但是,她並沒有如慕容墨所以為的那樣當真是乖巧地一心一意在研究廚藝。廚藝的確也費了她不少心思,但那也不過是為了達成目的的一記溫柔拳而已。從她進入東宮,成為慕容墨的女人那天開始,她就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對太子妃一位的追逐。對她而言,這太子妃一位,隻能屬於她。也早晚都會屬於她。

吃飽過後,淩香又讓蘭兒將飯菜撤下去,泡了壺茶上來。

“太子這幾日沒有休息好嗎,怎麽眼底都有些發青了。”淩香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劃過慕容墨的眼底,心疼地問道。

慕容墨抓住她的手,笑道:“最近國事有些重,我每天都要看折子看到淩晨才入睡。但是再過一兩日,就不用再這樣趕了。你不用擔心,我身體強壯,這麽點事情絕對扛得住的。”

“我相信太子的身體,但是太子還是該對自己好一點才是。否則,傷心的就是我們這些將您放在心尖上的人了。”淩香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笑容嬌豔無比。

這時,孫福又在門外叫道:“太子,奴才有事情要向您稟報。”

慕容墨看向淩香,柔聲道:“香兒先休息會,我晚上再過來看你。”

“太子慢走。”淩香的聲音,依然軟軟的,甜甜的。

慕容墨心情極好地走出房外,看著孫福道:“你又有什麽事情?”

孫福回身指了指。

展梓文已經走了出來,看著慕容墨,笑得不懷好意道:“怎麽,是誤了你的好事嗎?”

慕容墨揮手示意孫福退下,隨即走到展梓文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將他往書房裏帶。將門關上後,欺近他身旁威脅道:“你最近可真是越發囂張了!”

“可是慕公子難道忘了嗎,當初您可就是因為喜歡我這份囂張才將我帶入宮裏來的。怎麽,現在後悔了不成?”展梓文盯著慕容墨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咬得特別重。但是在慕容墨眉頭皺緊,一臉怒容的時候,他又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慕容墨被他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展梓文卻隻是搖了搖頭,收住笑,淡淡地道:“我沒有笑什麽,我隻是在笑枉你身為堂堂太子,卻還是那麽喜歡聽甜言蜜語。淩姑娘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都能夠寵愛不衰,還不是因為那張小嘴兒清甜的。可是慕公子,你難道忘了一句話嗎,感情就像是一條長河。感情深了厚了,那些關心的話也就會像泥沙一樣沉在心底,想說也說不出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