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慕容軒絕望地看向德容太後,可是德容太後卻將目光移開,完全就不再多看他一眼。
秦紫嫣抬起手輕輕拉了拉慕容軒的衣袖,道:“別再為了我多說什麽了,我犯的錯,讓我一個人去承受就好了。”
“你犯了什麽錯?”
接話的,是慕容清。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用玄色絲線繡出的飛龍在天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騰雲駕霧離開般。他的麵容分明還帶著孩子的稚氣,但那雙眼睛,卻像是沙漠之中的野狼,充滿欲望。
而現在,他正用這雙充滿欲望的雙眼,將秦紫嫣從頭掃到腳,每一個地方都沒有遺漏過。
秦紫嫣有些不安地看向慕容清,想了想,還是躬身行禮道:“紫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姐姐……”慕容清的嘴唇輕輕開合,無聲地叫道。
秦紫嫣用力地白了他一眼,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完全就沒有一點心思跟他開這些玩笑。房間裏的情形到底如何,她到現在還不得而知,因此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他們的行蹤在皇宮裏來說本該是個秘密,一旦公開,恐怕受到傷害的就不僅僅隻是慕容墨與她秦紫嫣了。
德容太後看著慕容清,微微一笑,道:“皇上怎麽也有這麽好的興致過來了?”
慕容清從秦紫嫣身上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慕容軒道:“兒臣聽人稟報,說是逍遙王回來了,激動得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立即趕過來了。三哥,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吧?”
“是的,第一次見麵。不過,你比我想象中得要更加讓人看不透。”慕容軒淡淡地道。雖然是同一個父親,但或許是因為先入為主的緣故,在慕容軒的心中,慕容清這一輩子也比不過慕容墨。
慕容清淡然笑道:“朕可以將三哥的話當做是誇獎嗎?”
“當然,如果您覺得這算是誇獎。”慕容軒迎上慕容清的目光,盡管他刻意掩藏了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他眼裏的輕視卻還是落在了慕容清的眼裏。
德容太後清咳了聲,道:“既然來了,在房外說話總歸是於理不合的,不如一起進去,順道也看看你們的大哥如今變成了什麽模樣。”
“太後娘娘……”秦紫嫣低低地喚道,“墨他現在神誌不清的,誰都不認識,別說旁人,縱然我每次進去都會受到傷害。您跟皇上還有王爺可是千金之軀,萬萬不可隨意踏進,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攻擊。”
“他是我大哥,我不會介意的。”慕容軒並不知道秦紫嫣說這些話的真正用意,隻當她真的隻是在擔心罷了,因此忙表明立場道。
秦紫嫣有些焦灼得搖了搖頭,道:“正因為他是你大哥,所以我想他並不希望自己眼下的狀態被你看到。你知道嗎,我一直都相信他會醒過來的。”
“紫嫣,我也相信。”慕容軒輕聲道。
秦紫嫣微微一笑,眼淚卻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掉了下來,道:“你知道嗎,他病了之後,我夢裏都是他清醒過來的場景。我真的沒有辦法麵對現在這樣的他,看著他,我心如刀割,那種感覺叫人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都知道。”慕容軒喃喃低語道:“紫嫣,大哥他永遠都是最幸福的那個。因為,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都有你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德容太後冷笑起來,道:“她陪在他身邊又能如何呢,不還是什麽都不能為他做?軒兒,你看事情不能隻看表麵。”
“母後,兒臣想去祭拜父皇。”慕容軒不與德容太後再做言語上的針鋒相對,轉開話題道。
德容太後雙手交疊在寬大的袖袍裏,聽見慕容軒這樣說,麵色稍稍緩和下來,隨即看向菱月道:“你帶逍遙王去吧。”
“母後不去嗎?”慕容軒看著德容太後的眼睛問道。
關於皇上的突然駕崩,慕容軒對德容太後不是沒有過懷疑。隻不過逝者已逝,慕容軒不想再牽扯太多。在他的心裏,德容太後早已如親生母親般,他不希望她出任何事。
德容太後搖了搖頭,道:“不去了,免得見了,又憑空添了許多傷悲。”
“我陪你去吧。”秦紫嫣主動道。
慕容軒點了點頭。
德容太後原本想要阻止的話,在看到慕容軒黯然神傷的麵容時,頓時又被吞回了肚子裏。慕容軒對秦紫嫣的心意,德容太後早就已經知曉,因此此刻對秦紫嫣,反倒狠不下心去了。她口口聲聲地說慕容軒與自己沒有關係,可是倘若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她依然是將慕容軒的喜樂安危放在第一位。
“母後就這樣讓他們走了嗎?”慕容清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道。
德容太後反問道:“不這樣,那還能怎樣?”
“母後的意思,兒臣怎能猜得透。兒臣隻是好奇,一向立場堅定的母後,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沒有原則性。秦紫嫣不是您心中最恨的人嗎,這會怎麽見到她,卻這麽輕易地就點頭讓逍遙王帶走她呢?”慕容清輕笑著道。
德容太後沉聲道:“恨一個人,不代表要馬上置她於死地。就像貓咪捉老鼠一樣,讓她在自己的爪下慢慢地掙紮,試圖逃跑卻怎麽也跑不掉,這樣豈不是更加好玩。”
“可秦紫嫣這隻老鼠卻不是一般的老鼠,她呀,狡猾得很呢。”慕容清歎息道。
德容太後也跟著笑了起來,語氣裏含了抹譏誚道:“深宮裏的老鼠,自然是不會一般的。說起來,你身邊的青籬不也是鬼精鬼精的嗎?”
“她那不過是上不了台麵的小聰明罷了,若是有哪裏做得不夠妥當,還請母後提點提點。”慕容清沒有想到德容太後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青籬,心裏不由有些驚訝,但麵上卻依然沉穩如水。
“原本是想著過來瞧瞧慕容墨的,沒想到經過這麽一鬧,倒是一點興致也沒有了。”德容太後毫不掩飾自己是過來看熱鬧的,反正慕容清並非慕容軒,德容太後在他跟前沒有必要偽裝自己。
慕容清笑了笑,道:“經過這麽一鬧,朕倒是興趣盎然。走吧,母後,讓朕陪您一起去見見吧。”
慕容清說著,跨步上前,伸出手輕輕叩了叩門。
一下,兩下,三下。
沒有人應聲。
慕容清不由笑了,回頭看著德容太後道:“朕也是被鬧昏了頭,居然忘了大哥他如今神誌不清,根本就不會明白這敲門聲是什麽意思。”
說罷,手用力一推,徑直走了進去,嘴裏叫道:“大哥,大哥……”
沒有人應聲。
德容太後和孫福也跟著走了進來,德容太後是純粹過來看看慕容墨如今的潦倒不堪,而孫福卻是因為擔心慕容墨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對皇上與太後作出什麽不恭敬的事情。
孫福並不知道秦紫嫣回宮來,也不知道克閻羅跟慕容玖都在房間裏。否則的話,他是拚死拚活都要將皇上跟太後都攔在房門口的。
慕容清抬手撩開珠簾,看了眼房內,止步笑道:“看來,朕跟太後來得不是時候,大哥眼下還在睡覺。”
德容太後笑道:“在睡覺,就證明我們來得正是時候。你難道忘了,瘋子做起事情來是毫無章法可言嗎?連他心愛的女人,他都能傷害,更何況旁人呢。”
“母後言之有理呢。”慕容清點頭笑道。
“好了,既然在睡覺,那我們也都回去吧。”德容太後揉了揉眉心,道:“哀家許久都沒有見到逍遙王了,想著等會在禦花園裏設個家宴,你吩咐人準備下吧。”
“家宴上,母後希望有幾個人出席呢?”慕容清問道。
德容太後睨了眼慕容清,嗤笑道:“怎麽,對自己就這麽沒有自信嗎?都回宮這麽久了,如今都已經是人上人了,難道還不曾將自己當過皇家人嗎?”
“當然不是這樣,兒臣自打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家人,身上流著皇室的血液。隻不過,兒臣所需要的,不僅僅隻是這份自信,還需要母後您給予的肯定。”慕容清似笑非笑地看向德容太後,道:“如今得到您的金口承認,兒臣才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枉費。”
“你心裏當真也這樣想?”德容太後有些微微失神地問道。
慕容軒是個不太喜歡甜言蜜語的人,因此德容太後在他那裏,很少感覺到自己的重要性。甚至,有時會質疑自己的處事方式是否真的對了。因為慕容軒從來都沒有對她順從過,她的提議,在他的世界裏似乎永遠都是錯誤的。這些年來,他就像是羽翼漸豐的小鳥,開始籌謀著如何逃離她。而她,對此完全無能為力。
因此,此刻聽見慕容清這樣說,她突然覺得心裏熱乎乎的。這異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危險,卻也幸福得仿佛要眩暈。
慕容清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當然,您一直是兒臣心中最為敬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