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為何這麽晚才過來。”慕容清躺在藤木椅裏,臉上掛著慵懶的笑意,看向站在門口的秦紫嫣道。

秦紫嫣咬了咬嘴唇,問道:“皇上找我,有什麽事嗎?”

“今晚月色如此溫柔,此等良辰美景,總不能辜負了不是嗎?”慕容清起身,從一旁的櫃子上拿起一個白玉瓷杯,笑道:“這個可是西域進貢過來的美酒,聽聞比唐家三少釀的桃花酒要更加醉人。姐姐,你可知道西域是怎樣的地方,那是最為富庶的地方,而如今他們已經臣服於我朝。”

“皇上少年英明,是天下百姓之福。”秦紫嫣恭聲道。

慕容清走到秦紫嫣跟前,壓低聲音,道:“若是你願意,朕可以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福氣的人。”

“皇上,紫嫣以為您是個聰明人,有些道理不需要紫嫣來贅敘。”秦紫嫣嚴肅地道。

“朕也以為姐姐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跟聰明人之間,有些事情應該是不需要說太多,就能心領神會的。”慕容清盯著秦紫嫣的眼睛,定定地道:“朕的大哥這會應該是脫離險境平安無恙了吧。”

“皇上……”秦紫嫣失聲叫道,須臾,平靜下來,搖頭道:“皇上在說什麽,紫嫣不懂。”

“姐姐還要騙朕嗎?”慕容清上前一步,迫使秦紫嫣隻能往後退,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泓深邃的湖水,幽深漆黑,水草在裏麵肆意胡亂地生長著。

而現在,他正用這雙眼睛逼視著秦紫嫣,秦紫嫣隻覺得自己被他看得渾身發怵,恨不得立即找個地方躲起來。

“姐姐,你在害怕嗎?為何害怕?”

“我沒有害怕,我為什麽要害怕?”秦紫嫣反問道。

慕容清笑出聲來,道:“是你的眼睛告訴朕的,你的確是在害怕。而朕,知道你為何害怕。不過,朕想要你親口說出來。”

“皇上什麽時候有這等雅興了,日理萬機之餘,居然還有閑情逸致來過問這等小事?”秦紫嫣嘲諷道。

慕容清卻毫不理會秦紫嫣的嘲諷,淡然笑道:“姐姐,你太像一隻小刺蝟了。但是,你知道嗎,朕對你這隻小刺蝟很有興趣,願意抽出大把大把的時間來好好地研究你,直到你願意主動伸手將身上的刺拔掉。”

“皇上喝醉了吧,紫嫣先告退。”秦紫嫣往後連退了幾步,躬身行禮道。

若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不是皇上,那麽秦紫嫣勢必會以另外一種態度對待。然,站在自己跟前的,卻的的確確是皇上。一國之君的能力有多大,秦紫嫣早已有體會,她不想以卵擊石。因為,如今的她,心中已經有了希望,她對這個塵世的奢望要更多了些。她想好好的,好好的陪在慕容墨的身邊。

可是,慕容清又哪裏會就此罷了呢。

伸出手,將秦紫嫣的退路完全阻住,戲謔地笑道:“後麵,已經是牆壁了,姐姐還要往後退嗎?”

“皇上,您已經是皇上了,為什麽還不肯放過我們?”秦紫嫣狠了狠心,鬥膽質問道。

慕容清嗬嗬笑了起來,道:“有誰說過皇上就不能有喜歡的女子了,姐姐,朕可是很喜歡你的。第一次見麵,就為你的一顰一笑所打動。知道朕為什麽那麽努力地想要往上爬嗎,那都是為了你,為了跟你在一起。”

“如果皇上真是這樣想的話,那麽就大錯特錯了,我秦紫嫣從來就不是喜攀高枝的人,縱然墨他做不成皇上,他也是我的唯一。所以,請皇上不要再拿這些玩笑話來逗弄我。畢竟不管怎麽說,我都是你的嫂子。”秦紫嫣到底還是懼怕皇權的,說起話來始終都留有餘地,不想跟慕容清撕破臉。

可是慕容清接下來說的話,卻徹底地讓秦紫嫣的神經幾近奔潰。

慕容清道:“你應該知道,我朝早有先例,兄死,可娶寡嫂。”

兄死,可娶寡嫂。

這六個字,讓秦紫嫣不禁全身都顫抖起來。這一刻,秦紫嫣隻覺得天塌地陷了般,看著眼前唇角掛著淺淡笑意的慕容清,她覺得他就是個瘋子。不折不扣的瘋子。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她完全就看不透。

“皇上,他可是您的大哥,您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的血親之一啊!”秦紫嫣已經是沒有任何辦法了,除了打感情牌,她不知道還能有什麽可以作為有力的理由去打消慕容清瘋狂的念頭。

“我從來都沒有把他當大哥看待過,正如他的心裏也從來就沒有我這個弟弟。”這一刻,慕容清沒有再以朕相稱,他的心裏頭漫過無邊無際的悲傷。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喜歡孤寂,不會有人喜歡被孤立的。

他明明是帝王之子,可是卻被冠上命中帶煞四個字,必須在寺內修行。這一修,就是那麽多年過去了。這些年裏,他的兄長,甚至他的父親,他們有誰真正關心過他是否過得好,是否吃得飽穿得暖,是否有人給予他逐漸成長為少年的自尊。

沒有,都沒有!

他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裏歡聲笑語載歌載舞,沒有人會分出一點點的心神來關注他。世人笑他太瘋癲,隻因他們看不穿。他內心裏的千瘡百孔,若是由他們來經受,怕是他們早已承受不住。

“既然如此,你說我又何必一人繼續自作多情,我又何必對他們心存仁慈呢?興許說不定,他們如今所擁有的一切原本就應該是我的。是他們趁我不在,奪走了這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慕容清高聲道。

“不,不……”秦紫嫣搖頭,疾呼道:“皇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默默地關心著您,隻是您沒有發現罷了。”

“誰,誰在關心我?姐姐你嗎?”慕容清原本就白皙的膚色變得愈加蒼白,就連皮膚之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但是他的眸子,卻開始染上暗夜的妖嬈,**的微笑自他唇畔緩緩綻放,他一步步地靠近秦紫嫣,就像是敏捷的獵人在靠近柔弱的小白兔般。

慕容清伸出手,將已經緊緊貼住牆壁的秦紫嫣拉往自己懷裏,輕聲道:“何必這樣逃避呢,明明知道是死路,又何必繼續頑固地逃下去呢。停下來吧,停下來,你會發現,我的胸膛同樣溫暖寬廣,他能給予你的,我也都能給予你。甚至,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但是,你永遠都不是他,你永遠都成為不了他。”淚水從秦紫嫣的眼眶裏滑落,她深深地明了自己的脆弱,她永遠都無法依照自己內心的願望存活於這個世界。但是,那些願望卻依然在她的內心裏蠢蠢欲動。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破碎如老鴉昏叫,在這寂靜的夜裏,在王者的虎視眈眈中,沉緩地響起。

“皇上,相比世間很多人來說,您都是幸運的。您最大的不幸,皆來源於您封鎖了自己的內心,您不願讓塵世中的他人走進您的世界。對您來說,他們都是敵人,與您處於一個對立的位置。但,其實隻要您願意稍微敞開胸懷,您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溫暖與光明存在。”秦紫嫣真誓地道。

“是的,我十分讚同你的話。所以,現在我已經對你敞開胸懷,隻等著你親自帶領我去探索這世間的溫暖與光明。”慕容清俯身,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下秦紫嫣的耳垂,察覺到秦紫嫣的身體不自禁得顫抖了下,他的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嗓音也越發顯得魅惑,“姐姐,來到我身邊吧。”

秦紫嫣用力搖了搖頭,但是慕容清卻用雙手捧住秦紫嫣的臉,不管不顧地吻了下去。他並不清楚自己對秦紫嫣是何種感情,但是這一刻,他想要秦紫嫣的欲望卻是如此之強烈。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著……

這個女子是證明你成功了的標誌,隻要你得到她,那麽你就是三個人當中最優秀的!

三個人當中最優秀的!這是多麽誘人的條件啊!慕容清完全就無法抗拒這樣的**,他所有的理智在這個**之下灰飛煙滅。

“別這樣,皇上,別……”秦紫嫣使出全身的力氣推搡著慕容清,可是女子的力氣哪裏會有男人的大。縱然是看起來柔弱無比的慕容清,用起力來,也是秦紫嫣完全無法對抗的。一滴清淚順著秦紫嫣的麵容,蜿蜒流下,流到了慕容清的唇角。

苦澀,微鹹。

慕容清猛然停下自己的粗魯行為,一把推開秦紫嫣,厲聲道:“滾,滾,快滾!”

秦紫嫣不知道慕容清為何會在突然之間改變主意,但此等情景下,也由不得她多想。她快速起身,將身上的衣裳整理好,然後狂奔了出去。

慕容清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床榻之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並不覺得累,但是這樣大口地喘氣能夠讓他快速冷靜下來。剛才,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突然改變主意了。或許是因為那一滴淚的緣故吧。那一滴淚,讓他想起了自己用無數滴淚聚攏的過去。

他自以為自己足夠的冷酷,原來心底卻也還是保留著如此良善的一麵。

隻是這份良善,要來又有何用呢?

想到這,慕容清不由輕歎起來。

敲門聲突然響起,隻有一下,很輕,隨即門被推開,青籬一身盛裝笑意盎然地倚在門口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