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說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的兩人,誰也沒有料到房外早有人站了多時。

太子挺了挺有些酸的背,將手中的雪參膏遞給一旁守門的丫鬟,壓低聲音道:“不許跟任何人說我來過,這藥膏等下拿進去給太子妃,務必讓她使用,就說是太醫拿來的。明白嗎?”

丫鬟看著太子嚴肅的神色,忙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等到太子走遠後,兩個丫鬟這才長籲一口氣,其中一個丫鬟拿著雪參膏左看看右瞧瞧,奇道:“這藥真是太醫拿來的嗎?”

另一個丫鬟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罵道:“你笨啊,沒聽到太子說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來過嗎。既然這樣說,那麽這藥一定是太子拿過來的。”

“可是,太子不是向來都不喜歡太子妃的嗎?”

“這事,誰說的定呢,也許是太子妃的運氣來了呢。往後我們當差可得細心點了,這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太子妃若有了恩寵,我們這些在她房裏伺候的,多多少少也會沾點光的。”丫鬟看著雪參膏,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明媚的生活,笑得分外得意。

“哎,有沒有覺得剛才太子的表情很奇怪呢?對了,太子好像是在聽太子妃說話呢?可是,隔得那麽遠,你聽得清太子妃在說什麽嗎?”

“怎麽那麽多問題你,再問再問,等下被人聽了去,看太子會不會要了你的腦袋。好了,別囉嗦了,我們快些將藥送進去吧!”

一個人慢慢地在後院裏走著,看著桃樹枝上小小的蓓蕾,太子隻覺得自己胸口處,仿佛也有一枚種子在等著春天的來臨。

想起方才在門口聽到的話,太子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她居然還有這麽可愛的一麵。

夜深露重,太子獨自走了一會,便回了自己房間。淩香早已被太子灌得爛醉,此刻還趴在桌上,太子臨走前給她披上的外衣早已掉落在地。

太子搖了搖頭,走到她跟前,剛想如往常一般將她抱到榻上,可轉念又改變了想法,朝門外喚道:“來人。”

小林子忙走進來,行了個簡易的禮,道:“太子有什麽吩咐?”

“叫兩個丫鬟進來,把淩姑娘送回自己的房。”

“好。”小林子忙退下,不一會,便帶了兩個丫鬟進來。

太子叮囑道:“小心點兒,別讓淩姑娘磕著哪裏了。”

丫鬟忙點頭,道:“太子放心吧,奴婢一定會好好侍候淩姑娘的。”

其中一個丫鬟素來膽小,此刻站在太子跟前,隻覺得一顆心都仿佛要跳出來了般,隻想著能夠快點將淩姑娘帶出去,手忙腳亂中,手上的銀鐲子不慎勾到淩香的臉,那銀鐲子上麵有一個突起的兔子造型,淩香吃痛,嚶嚀一聲,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太子回頭一看,淩香臉上的紅腫依然沒有完全消退,兼之剛才又喝醉了酒,肌膚都帶了微微的粉紅色,仿佛是三月枝頭上的桃花一般嬌豔。太子的心一軟,從兩個丫鬟手中接過淩香,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那個犯錯的丫鬟心底一慌,忙跪下求饒道:“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太子恕罪。”

“退下!”太子沉聲道。

小林子在孫公公手底下待得時間最長,這察言觀色倒也學了幾分,見太子這神情,忙去拉跪在地地上的丫鬟,訓道:“太子都饒了你,你還不謝恩快點告退。”

“謝謝太子,謝謝太子。”見小林子這般說,丫鬟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忙跟著小林子等退了出去。

或許是因為察覺到自己心裏更多的是擔心秦紫嫣,眼下看著淩香,太子竟然覺得心裏有淡淡的愧疚。輕歎口氣,從櫃子裏拿出雪參膏,親自給淩香抹在臉上。

天色已晚,太子卻依然毫無睡意,坐在床前,看著月光如洗,沐浴著萬物。天地間,都萬籟俱寂。唯獨浮躁的,是他的心。筆尖蘸著墨,在宣紙上如蛇般遊離,卻也如他的心般,雜亂沒有頭緒。淩亂的線條,宛如百年老樹的樹根般錯綜複雜。

忽然,筆尖行走,勾勒出一個“嫣”。

隻一個字,卻讓太子浮想聯翩。她,可好些了?她,是不是在恨自己?她,心裏住著的那個人,走了嗎……

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索性將桌上一疊亂塗亂畫的紙都揉作一團,扔了一旁的簍子裏。和衣躺在**,強迫自己入眠。

或許,唯有在睡夢當中,他才能夠勇敢地麵對自己的心,他才不必受這等煎熬。

月光如水,夜色撩人。

睡著,的確要比醒著好上千倍萬倍。隻是,這世間從來都沒有永遠不會天亮的夜,等天一亮,所有的一切煩惱又將重新卷上眉頭,困擾的人,又該如何去解心中的疑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