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以為是自己推動了別人,事實上我們也在被別人推著走。”還有,“我並不認為是我控製了事態,誠實地說,是事態控製了我。”
在生命終結之時,用這些簡短但一語中的的句子總結了他們的生活哲學,他們是同代人,但是他們卻生活在社會地位和地理位置的兩極。
一位是雄心勃勃的富人之子,他父親希望少年老成的兒子事業輝煌,以博取傳世的美名。另一位出身農民之家,在淩亂的家中看到了暮靄沉沉,他父親一無所成,是個三流的木匠,有時務農,幾乎不會拚寫自己的名字。
年齡較大的養尊處優,擁有金錢可以買到的一切有利條件:私人教師、大學、書籍、出國旅遊等。
年齡較小的不得不抓緊一切機會自學,他童年大部分時光是在荒原上的一個陰冷的角落裏度過的。
這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
值得慶幸和感謝的是,天才的守護神從不在意門第,她輕輕地撫摸著亞伯拉罕·林肯和歌德的前額,給予了這兩個天之驕子無上的榮譽:使他們的名字永載史冊,讓他們成為各自國家最崇高追求的永恒象征。
兩者中的年幼者(歌德逝世時林肯二十三歲),他的故事常常被人傳頌,已成為每個在他名聲大振之後出生的孩子的常識。
林肯一家祖籍英國。十七世紀上半葉他們來到美洲,當時他們從諾福克的欣厄姆遷移到了新英格蘭的欣厄姆。一到新大陸,他們就感受到了當時流行的漫遊症的影響,他們從馬薩諸塞遷到了賓夕法尼亞,從賓夕法尼亞到了肯塔基,接著在亞伯拉罕四歲時他們再次舉家搬遷,離開哈丁縣的荒涼農場,移居印第安納州一塊充滿希望的黑土地上。
在那裏,這個九歲的孩子為母親的棺材削木釘,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們將她運走,埋葬了她以及她的秘密。
南希·漢克斯,生活在貧窮的邊疆地區,她跟那些忠厚老實的織布工和鑄造工、頭腦遲鈍的農民不是同類人。她無意識地盡力做到了按照遺產權本應屬於她的幾件事情,這些事情是遠在一個她從沒有懷疑過的世界裏做的。
她的美好意圖達到了——因為五十年後她的兒子成了白宮的主人。
什麽樣的歲月真正塑造一個人的前途?
前途似乎非常渺茫,但也不能說是毫無希望的。
跟斯賓塞縣的其他男孩子一樣,年幼的亞伯拉罕在農場幹活。
他學會了拚寫和閱讀,做些簡單的算術題。他的繼母薩拉·布什關心他的教育,向他講解彭斯、笛福和莎士比亞著作的美妙之處。
所有這些都很好,但老頭子還健在,像往常一樣笨拙地幹著農活,家裏的飯菜勉強能夠應付長時間的辛苦勞作。一輩子跟著父親幹活對亞伯拉罕來說沒有吸引力。他離開家,漫無目標地尋找能獲取更多意外收入的機會。
他在平底船上做雜役,幹些雜活,跟人交談,跟周圍的所有人都合得來。他給人講故事、傾聽、微笑,接著在各種各樣的店鋪當過夥計。
印第安人騷亂,他應征入伍。但當林肯上尉出現在現場時,可憐的野蠻人已經逃之夭夭,由於沒有敵人,他脫下軍裝,開了一家店鋪。
這個新的工作與在軍隊的經曆相比更不順利。光顧的人非常少。一個愚蠢的合夥人竟然喝幹了所有的庫存酒,商店因此而破產,結果林肯用了十五年才還清了債務。
這些關於我們民族英雄的故事確實十分單調和乏味。似乎沒有什麽意思,甚至有些近於荒誕。然而即使這個破產法庭上的小插曲也自有用處,它是關於芸芸眾生的人性的研究課程,作為對了解人性的投資,其收獲頗豐。
此時這個年輕人已經二十多歲了,小時候環境的障礙開始被甩在身後,其他方麵的影響開始在爭取出人頭地的奮鬥中顯露了出來。
這個長相滑稽的高個子,這個活動的衣服架子似乎有了思想。一種奇怪的思想,怪異的思想,充滿可笑想法的思想,帶著曲折蜿蜒的支徑旁道,似乎以不合時宜的冷漠從荒謬通往高尚,但卻是一種思想。
這種智慧和它的主人一起被推到一家律師事務所,並從律師所升到了州議會,從那裏又被提拔到了遠在華盛頓的眾議院,而且在思想往往會使一個人被懷疑犯有叛國罪和膽小懦弱的時候甚至也被要求照常工作。
當林肯到達首都的時候,墨西哥戰爭正如火如荼。
他不讚成這場戰爭。
他是這麽說的。
然後他用一件厚重的鬥篷將自己舒服地包裹起來。
接著,又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這次他做好了準備。
這個國家迅速陷入無政府狀態和內戰。奴隸製和非奴隸製使原來的各政黨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派:聖徒和強盜——務實的政治家和感情用事的白癡——他們不服從任何領袖,沒有黨綱,隻是通過一些共同的信仰和偏見維係在一起。
後來蓄奴的南方人聚集在了所謂的民主黨的麾下,他們的對手也組成了自己的政黨而且驕傲地自稱為共和黨,並宣布了不分裂聯邦和人人享有自由的原則。
就在那時,林肯過去的經曆使他能夠發揮有益的作用,並且成為了蜚聲全國的人物。
他曾經在蓄奴州度過了數年歲月,也在自由州生活過。他知道奴隸製度的恐怖,不願回首當年他的船上滿載戴著腳鐐手銬的人們的日子。另一方麵,他通過直接觀察認識到整個民族的經濟製度不可能按照少數人的意願而突然改變。因此他建議采取折中的做法。奴隸製必須廢除。它不應存在於一個文明的國度。擺在這個國家麵前的唯一問題是:這場變革能否在不危害國家的情況下得以完成,如果不能,是否應該為了正義這個抽象的理想而犧牲國家?
可憐的老瘋子約翰·布朗喊叫道:“不!不可能不流血!”他舉起了獵獵的反叛旗幟,幾天後這個旗幟被虔誠地用來覆蓋了他的棺材。
但是南卡羅來納州禮貌地答道:“可以。”而該州悄悄地退出了聯邦,並莊嚴地投票認定自己是“地球上獨立自由的國家之一”。
那發生在1860年12月。
三個月後,共和黨出身的美國總統亞伯拉罕·林肯再次來到華盛頓,將他的行李包搬到了賓夕法尼亞大街另一端的白色大廈。
兩天後,他宣誓就職,當他尷尬地站直身子的時候,他向參加儀式的群眾說明了他將要做的事情。
唉!保護、保留和保衛聯邦是他的責任。現在他的很多同胞威脅說要毀滅他有責任保護、保留和保衛的聯邦。
他們非常愚蠢。上帝知道,他不恨他們。他隻會祝他們好。他願意聆聽他們一切合理的建議,並不遺餘力地盡快和平解決問題。但是他發誓要保護、保留和保衛聯邦,而且他將說到做到。
他的話很簡單。實際上,他的話太簡短了,以至於他親愛的同胞們大多數未能完全理解他的話的意思。
因此他們互相提示對方,大笑著說:“嘿!看到他戴的那頂滑稽的帽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