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來說,偷懶倒是情有可原,但若是有人裝作胡商,夾帶兵器入城,倒還真是查無可查。

謝檀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食君之祿,當擔君之憂。

“八裏坡太守似乎是王大人?”謝檀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她倒是記得當年有位王大人,曾擔任京官,但是又因為為人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會外派到此處。

慕容長嘯搶占皇位之後,曾以禮迎接這位大人,誰知道他卻完全不領情,隻丟下一句,“身為父母官,為百姓盡心不論地位高低。”

短短一句話,回絕了慕容長嘯。

慕容長嘯做這事兒也本來就為圖個愛才惜才的名聲,誰曾想到,居然會被如此拂了麵子。

他心生不悅,後來更是兩麵三刀,派殺手結束了這位王大人的性命。

像這樣有才之人,如果是這一生還死的不明不白,那可真是可惜了。謝檀想著側頭看了一眼慕容墨,卻發現他正用探究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神色微動,竟被看的有那麽一些不好意思,臉色微紅低下頭來,“看我做甚麽?”

“還是你原來的樣子好看。”慕容墨忽然抬手捋了捋她耳邊的發絲,溫柔的笑笑,“比起人皮麵具,要生動許多。”

謝檀忽然愣了愣,這才回過頭來說道:“人皮麵具很逼真。”

“不及你容光豔麗。”慕容墨道。

“皮囊又有何用?”謝檀苦笑著搖了搖頭,“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再美的容顏,也終究會有老去的那一天,到時候一切不在,萬事成空!”

做女子當真是為難,前生,她盡心盡力去做一個好皇後,打理好後宮上上下下一應事務,雖勞心勞力,但也貌美如花,卻有朝一日,終究成為棄子。

寸寸青絲悲白發,紅顏未老恩先斷,容貌什麽的,她已經全然不在意,自己要走的路,就算是血和淚,也要走下去。

慕容墨聽聞此言,心疼的看了一眼謝檀,“我喜歡你,不是因為這些。”

謝檀搖了搖頭,“不要再說了。”

“你不願意聽,那我就不說了。”慕容墨微微歎了一口氣,起身來,看著遠處。

天邊地平線,泛起一絲魚肚白,看來是要天亮了。

“你一夜沒睡?”謝檀不知怎麽的,看著他的身影,居然有那麽幾分消瘦。

慕容墨點了點頭,“諸事繁雜,能看顧你,又能思慮一下事情,豈不是樂哉?”

謝檀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隔壁卻傳來輕叩小門的聲音。

兩個人相視一眼,謝檀連忙推了他一下,“有人找你,別讓人發現你在我的房間裏,指不定別人會以為你跟我在**呢。”

慕容墨輕挑的笑了笑,一勾謝檀的下巴,“這不是正好?”

說完,忽然翻身出了窗戶,謝檀還沒有回過神來,便聽見外麵的廊下傳來說話的聲音,其中一人似乎是那夜楚涼。

謝檀戳開窗子看了看,卻發現慕容墨已經從他的門外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絲笑意,也有幾分剛剛起來的慵懶,仿佛剛剛被吵醒的樣子似的。

這家話可真會裝模作樣。

謝檀無奈的搖搖頭,又從門縫裏看了兩個人一眼,他們二人倒是好像在討論一些什麽,看起來神色十分的凝重。

她也來不及多想,連忙跑回屋中,將人皮麵具戴好,又抹了點白玉油,這才開了門。

見兩個人一副詫異的樣子看著她,謝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淑敏公主有些放心不下王爺,讓我隨侍身旁。”

夜楚涼的臉色倒也是淡然,似乎也並不好奇這位淑敏公主究竟何人,隻是理解的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慕容墨,“我希望今天能夠提審商隊。”

慕容墨的臉色變得忽明忽暗,似乎是有所顧慮,良久,才點頭首肯,“自然是可以,隻是你什麽時候打算向我皇說明事情的緣由?”

夜楚涼眼底裏更是有所懷疑,現在,除了慕容墨,他暫時能相信的人,一個都沒有。

亮明身份,有些事情自然是好辦,可是依然有狼子野心之徒在暗處心懷不軌,隻能說,現在還不是時機。

慕容墨見他沉默許久,便也已經明白許多,微微的點了點頭,“本王明白,走吧,提審商隊。”

“我也想去。”謝檀連忙說道。

慕容墨聽聞此言,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既然淑敏公主讓你隨侍本王,你就跟著吧。”

說完,他便闊步便前走去。

夜楚涼奇怪的看了一眼謝檀,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微微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隻是心中一直在琢磨著使團被殺的案件。

天色初曉,楊柳舒展了葉子,隻是在春天的早晨,冷風森森,拂麵而過,鼻尖還有炊餅的香味,一切似乎都被喚活。

縣令府衙離得很遠,幾個人上了馬車,謝檀也坐在慕容墨的身邊,挑開車簾一看,鬼麵也不知何時起來的,騎了一匹馬,跟在後麵。

謝檀又看見平沙落雁,韜光韞玉四個人跟在身後,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的放下簾子,回過頭,卻發現有一道目光正注視著自己,眼神裏微微有些探究。

目光相撞,對方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錯開目光些許,這才說道:“姑娘氣質高潔,不太像是平常的婢女。”

謝檀一愣,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似乎沒有料到夜楚涼會說這樣的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麽。

慕容墨見夜楚涼的目光直愣愣的在謝檀的身上打著轉兒,也是心生不悅,嗤笑了一聲說道:“瞧瞧她那蠢笨的樣子,哪裏有你說的一點兒樣子?是你太高看她了。”

夜楚涼聽聞此言,收回目光,輕輕一笑,“是麽?”

謝檀點頭不語,臉上卻有了幾分惶恐的神色。

或許是因為見到的實在是太多,宮裏宮女的那些表情,謝檀竟也能夠學的有一二分相像。

夜楚涼果然有些乏味,轉頭看向街道闊闊。

馬車徐徐行駛過好幾個街道,才停在了公堂前,府衙之中,有人似乎是早就得到了消息,等馬車停下,朱紅色的大門大開,一個身著官服的人飛速的走了出來,“下官見過江南王。”

慕容墨冷傲的點點頭,又撇了他一眼,這才說道:“你倒是耳朵很靈。”

那人聽聞此言,嘿嘿一笑,眼中寫滿了獨屬於朝堂官員的精明,“王爺為公事而來,下官不敢懈怠。”

“你若真的不敢懈怠,使團被殺,你是不是該脫下烏紗帽謝罪?”慕容墨威嚴側頭,渾身的氣息不怒自威,讓人無法錯目。

那人早就是一頭的冷汗直冒,手指也在不停的顫抖,寬大的袖子擦拭了一下額頭汗水,跪倒在地,“使團被殺,下官自知失職,亦不敢多言,還望王爺憐憫下官在朝為官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饒恕下官。”

慕容墨皺皺眉頭,官員調動這事他也插不上手,聽此人一說,他倒像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了。

雖然有些不悅,慕容墨也沒有多說,問罪不問罪的,自有皇帝定奪,他也插不上話。

“起來吧。”慕容墨慵懶的說完,一屁股坐在朝堂的椅子上,“把你們抓到的人都帶上來,本王要親自審問。”

八裏坡父母官聽聞此言,這才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對手下的衙役說道:“把人帶上來吧。”

“你是哪裏人?”慕容墨隨手接過侍女的茶,邊喝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八裏坡父母官不敢怠慢,連忙抱拳回答道:“下官乃是景陽人,姓楊單名泗。”

“楊泗啊。”慕容墨說完,又展開折扇輕搖了幾下,臉上的神色忽然多了幾分不耐,“你也知道,我當閑散王爺那麽多年了,朝政之事那是一竅不通啊,咱們呢,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楊泗不知道這是何意,但是聽著慕容墨的話,心裏卻隱約有種發顫的感覺,額頭上的冷汗冒得越發厲害了。

他抖了幾下,這才說道:“王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