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分分的等著高台上的父皇說乏了,在公公的攙扶下消失在宴會場時,她才動了動身子錘了錘挺直到發疼的後背。
不安分的人不止她,還有北瑾公主。
等到蘇浮華前腳一離去,她後腳便竄到她的身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帶著撇腳僵硬的語氣道:“我想知道你是用什麽辦法讓我北瑾的馬在七天之內如此聽話。”
乍一聽這話沒有毛病,可蘇蓁是誰?那是從小混跡皇宮,見慣了各種說話三分意,七分揣的人。
這北瑾公主特意咬重了“七天之內”四個字,其含義則是在問她“你用了何手段。”
蘇蓁扯了扯嘴角,緩緩站起身子。
她不喜歡被人用這種眼神看,更不喜歡仰起脖子看別人。
薄唇一啟,她開口道:“男人。”
手段是有,也不是見不得人。隻是她不能將季三郎的衣服拿出來,在場如此之多的人她若是刻意表現難免不會落人口舌。
還是,穩妥點好。
男人?
北瑾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著實沒在她身上看出一絲男人的氣息來。
北瑾馬喜男不喜女是各國都知道,她也從來沒有想瞞過蘇蓁,因為她篤定了她不會穿著男裝來比試,更篤定她丟不起這個臉。
可,她的回答卻的的確確讓她懵了。
迎來她帶著懷疑的眼色,蘇蓁眼珠子轉了轉便知道今日她若是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這位北瑾公主還會纏著她。與其這樣不如給她一個幹脆!
美眸微動,她往旁邊挪了一步示意北瑾公主站過來。
“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派人跟著我?難道你的線人沒有告訴你我穿著男裝出門?”第一句並未是解釋而是反問。
這一問,讓北瑾公主頗為尷尬。
她雖然知道蘇蓁知道她派人跟著她,但是這麽被當場戳穿還是有些過不去。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甕聲甕氣的答道:“說了。”
“這七日我身上未施任何胭脂水粉,連簡單的香料也沒塗抹,唯一塗抹的便是我身上這股子竹青香。”
“七日來,我每日都換上男裝去馬場,可我一直沒有策馬奔騰也沒有揚鞭起手,我所做的隻是讓你給的那匹小烈馬熟悉我,知曉我,聞得我身上的味道。”
蘇蓁頓了頓,挑起眉梢朝她笑了笑。此刻,她無需多言,北瑾公主便已明了。
七日,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卻足夠讓一匹烈馬識得她。七日來,她沒有將重心放在練馬身上而是放在了“交流”身上。
她很聰慧,分得清楚輕重緩急。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恐怕根本想不到這一層,不會像她這樣花費幾日同一匹馬相識,而是會拚了命的想著如何爬上馬背。
隻有她知道同這匹小烈馬混熟了,它才會乖乖的聽話。當然這隻是其一,其二她不能在比試的當天穿著男裝上陣,所以便要想法子讓小烈馬識得她。一個不能穿男裝的女子,要如何才能爬上馬背?
隻有氣味。
隻有氣味才會讓小烈馬熟悉,隻有氣味才能讓小烈馬知道來者何人。
即便她穿著女裝,隻要那味道是小烈馬熟悉的味道,那麽小烈馬定然不會抗拒。
在畜生的眼裏,看不清人,但嗅得到。
北瑾公主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差距在哪裏。
悠悠一歎,她道:“我佩服你的誠實。”
五天了!整整五天了,季駿豐就像是消失在季府一樣。整個季府都嗅著一絲不對勁的氣息,連小月都察覺到了不同。可唯獨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每日吃得好玩得好喝得好,壓根兒沒有發現自己的駙馬爺,不見了!
其實季駿豐也不是沒有回季府,隻是他每日起的比丫鬟婆子早,回得比季老將軍晚。白日裏待在宗人府,晚上便坐在小湖邊飲酒。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季駿豐有多忙碌,忙到夜不歸宿,忙的沒有休息的時間。
可知道的,卻在此唉聲歎氣搖頭晃腦。
就像此刻的蘇思齊。
五天了,這五天來季駿豐日日拉著他暢飲,不,是他暢飲自己聽著他訴苦。翻來覆去的就那麽幾句話,“她為什麽會喜歡三弟、”“她為什麽不穿我給的金絲軟甲非要帶上三弟的衣服、”“你說她是不是特別討厭我,是不是特別想嫁給三弟?”
蘇思齊扶額,眼底盛滿了無奈。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之後,他搖晃著身子倒在桌麵上,瞪著渾濁不堪的雙眸望著蘇思齊,大有一副“你不給我答案我就不起來”的勢頭。
無奈至極。
蘇思齊給自己斟了杯酒,淺淺抿了一口悠悠道:“你若是這般疑問不妨親自去問問她?”
問她?如何問?
眨了眨眼睛,他鼓足了腮幫子,眼眸裏薄慍染上一層怒色。
好歹也是兄弟,怎的如此不幫襯!
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問你皇姐,他還能在這兒喝酒澆愁?
他要如何開口,難道直言道:“你為何不穿我給的金絲軟甲?你是否喜歡季峻宇?”
恐怕他話還沒說完,他那位皇姐就拿著鞭子揚手抽在他身上了。
再說了,他更怕的是她會回應他,“是的。”
對於季駿豐來說,沒有回答反而更好一些,但是他的內心又耐不住這般的癢,好奇著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蘇思齊笑了笑,擺了擺手,“行了,別用你那雙大眼瞪著本皇子我,本皇子會替你探探口風,這樣可行?”
當然可行!
不枉費他連續五日拉著他出來喝酒,要的可不就是這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季駿豐也不再纏著蘇思齊陪他飲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擺擺手道:“皇子,臣就不送你了回去了,你也別送我了。”
說著他腳步淩亂的往外走,留下蘇思齊目瞪口呆,半晌隻手搖頭啞然失笑。
得,現在想起來他是皇子了!
瞧他那口中的話哪有一絲君臣之分,分明沒將他這個皇子放在眼裏。還說什麽不送你了,你也別送我了。
蘇思齊低聲淺笑,清澈爽朗的笑聲振得他胸膛上下起伏。
他這位“姐夫,”還真是對皇姐動了真心。
不過這樣也好,別瞅著季駿豐平日裏一副謙謙公子,溫潤玉如的樣子,他若是發起狠來,動了心思誰也招架不住。
隻希望皇姐能好好想想自己的心思。
蘇思齊眼眸一轉,想到這裏不禁傷了腦,這下他該頭疼了!
季駿豐不好意思問出口的話,他好意思?
踉踉蹌蹌的晃動身子,一會兒栽倒在牆頭上,一會兒轉了個圈。
季駿豐走了好長一段路,等到身後的腳步聲消停了,他的腳步也頓了下來。
穩了穩身子,闔上雙眸緩緩吐出一口氣來,再次睜開眼時眼底一片清明,哪兒還有剛才的渾濁。
腳下的步伐也穩重、輕快,走成一條直線,沒有絲毫剛才的搖擺不定。
疾步回府,季駿豐走到季府大門口時,不禁躊躇了一番。
罷了罷了,今晚還是睡書房吧!
日頭一天比一天涼,要住湖邊他饒是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住折騰了,再者今日也喝了不少,再喝下去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
邁著步伐往前走穿過假山後麵特意繞過蘇蓁的院子,還沒走到書房門口便聽見耳邊傳來竊竊的聲音:“三郎,上次公主可是特意給你送了銀耳蓮子羹,你們之間難道真的沒有什麽?”
嬌滴滴的聲音夾雜著一絲微喘,季駿豐聽到“公主”二字,原本想繞開走著腳步生生停頓了下來。
“什麽給我送的?公主不是說了是送給咱們的,再說了二哥和四弟也有收到。你別胡亂猜想了。”季峻宇低啞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季駿豐聽到他說“每房都有”的時候不禁挑了一下眉。還沒來得及深思,便接著聽到郡主含著一絲幽怨的說:“誰知道是不是借著你的名頭才送的。”
“三郎,我是比不上公主德才兼備,相貌出眾。可你既已娶了我,自當對我負責,今日之後不可再與公主有任何牽扯!”
“我何曾與她有過牽扯?”季三郎驚呼一聲,為了安撫身旁的佳人接著說道:“公主性子驕縱,又是皇家公主,脾氣也大,我自恃招架不住。況且,她如此蠻橫也非我喜歡的類型,我還是喜歡你這般溫柔可人的……”
話還沒說完,季峻宇隻感覺一股危險的氣息傳來,緊接著便見眼前一道黑影掠過,揚手就是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撂翻在地。
一旁的郡主也嚇得尖叫起來。
翻身躍起,季峻宇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縱身一躍一個腿劈朝著地上的人劈去,季駿豐冷哼一聲,身子一側快速閃過,反手一擰將季峻宇摁在身下!
好小子,竟然敢背著公主嚼舌根子。
看他今日不好好修理他一番!
你不喜歡公主就罷了,總不能為了安撫你的心上人而詆毀她。枉費公主對你一往情深,就連你的貼身衣物也作為是保命符放在身邊。
季峻宇哪裏想得到自己為了哄郡主的話落入自家大哥的耳中,換來這麽一頓狂揍,公主是蠻橫是驕縱,但也有可愛懂事的一麵。
隻是他不能說,不能說而已!
可偏偏還被大哥聽見了,先不說自己詆毀的是公主,就憑著自己詆毀的是大嫂,就足夠他在大哥手中喝一壺的了。
季峻宇苦笑不得,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早在他出手的一瞬間,他便知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