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誰知第二天早上,趕早進城的百姓駭然發現,城牆垛上用繩索倒吊著一個人,披頭散發,赤身果體,不辯男女。
在他旁邊的城牆上,用釘子釘著幾件染血的零碎,還有用血寫著的旁白:長舌當割!賤根不留!
才知道這貨是被騸幹淨了,上下失守。
當然人還活著,那清理他的人顯然相當善心,切割完了之後,還給他做過止血處理。
很多人認得賈謹,因為當初,他在這京城裏,也是以狠厲聞名的。
守城的大兵哥迅速去給賈府報了信兒。
賈謹的老爹和兄弟過來,把賈謹從繩索上解下來。本來是要先拉回家的,可一想人都這樣兒了,拉回去還有什麽用呢?
爺們兒幾個一商量,直接把人拉往城南,橫到韓家府門口去了。
無他,因為當初賈謹被切耳斷指之後,曾有大肆敗壞過盧佩儀的名聲。韓連城找上賈謹家門,留下的話就是若他再亂說話,就:上割舌頭,下切**。
當年的話應驗,不是他還能有誰?
韓連城不承認是自己下的手。但對賈謹這遭遇抱以仰天長笑,直說大快人心。
能不爽麽,這夥兒人被指派疑似打劫盧佩儀一行,實際也沒偷什麽東西,隻一夥兒人被打暈而已。而盧佩儀衣服淩亂這事兒,不管捂不捂得住,反正當初見到過的人都被嚇唬了一番,現在是沒有人提。把盧佩儀救下來的那位,當然不會去多嘴這個,免得把恩變成了仇。韓連城會往自己頭上抹綠麽?
可這事兒吧,若是報官,罪名也是個不好拿捏。座實了賈謹也無非一個縱仆行凶,往輕了說,賠韓家一些醫藥費,人打幾十棍子也就完事兒了。想往重了說,那就得看韓家做些什麽功夫了。
並且上公堂,盧佩儀到底是女眷,跟個無賴對峙,就先輸三分名聲。
現在多解氣,這是最好的結局啊。
兩家扯白半天,竟然沒有人去報官。
賈謹不會說話了,這下連逼供都不能了,但韓家尚有別的凶徒的證詞。
而賈家卻什麽證據沒有,僅靠多年前的一句話做的推論,想賴上韓家,底氣很虛。
但賈家一來不想負擔賈謹這個廢人,再者也為了顯示一點兒硬氣,表示自己還是為賈謹討過公道的,現在人殘了,你就是最大嫌疑,你得給個說法。
最後把賈謹扔韓家門口走人了。你韓家有本事,你讓他死在你家門口試試。
韓家人說管你媽的,這樣的雜碎快點兒死了才幹淨,敢扔老子門口添晦氣,沒人要的貨扔亂葬崗去。
可憐賈謹並沒有翹啊,他甚至連暈都沒暈,早清醒過來了。隻是他吃了幾年牢飯出來,又被這般摧殘,還沒緩過來,哪有什麽力氣去掙紮,就這般真被拖呀拉呀扔到城外亂葬崗去了。
明玫覺得,韓連城象是真不知道賈謹的去處,否則以他當時那氣恨的勁兒,不會先到賈府去討人,隻怕自己帶著人就追過去了,然後讓這貨死得悄沒聲息大概是他的作風。而如果是盧佩儀出手,這貨沒準會更慘一些,比如說削鼻子挑手筋之類的,而不是象現在這般,隻少了點小零碎兒。
並且盧佩儀那貨,殺了人都敢承認呢,何況挑了他。就是明裏不說,私下裏也沒有對明玫隱瞞的必要。
那是誰幹的呢?明玫很疑惑。
要說賈謹也是可憐,當初若非存了貪念,又遇上的是盧佩儀,現如今可能也就窮酸點兒,但肯定也已娶妻生子平安踏實著。
如今賈門裏賈誼襲了世子位,人又立了功謀了官,並且最近還升了職,混得一路向上勢頭不錯,便是不能對其他族人多照顧,象賈謹這種較近的旅兄,至少到時候能對他的子女提攜一二是沒問題的吧。
結果現在,賈謹落到這般田地了,人家也不置一詞。
民不報官不究,作為苦主的賈家不報官,京兆尹便裝聾作啞。但是誰也沒想到,過了一陣子,竟然是賈謹自己,一紙訴狀將韓連城夫婦告上了公堂。
賈謹出了事兒,韓連城覺得出了氣,便也沒再多管那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莊子上的幫凶。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和賈謹對簿公堂了,那些人作為幫凶,也打殘了,做為證人,也無用了。
結果賈謹卻一口咬定是韓連城禍害了他,並且不承認盧佩儀出事兒是他所為。
於是盧佩儀還是得上公堂。
賈謹還是有腦子的,他已經利用這些天時間,把那些幫凶們處理安排妥當了。——也未必就真妥當了,但他就是發狠要把盧佩儀往臭裏搞,把韓家盡力捂的事兒給揭得人盡皆知。
他甚至說,他被削了寶根兒,是因為他跟盧佩儀有私情,當年他們在留峰寺後山,就**過。他說盧佩儀當時還給了他刻有名字的玉墜兒做定情信物,他曾放在某某茶社某某掌櫃處,可提此人來作證。
隻是後來他取回後,被韓連城硬搶了回去,還削了他耳朵手指,害他這些年不能科考入仕。
然後他說,當初他二人後山幽會,是賀家七小姐幫著守望把風……
之前流言的事兒,明玫壓根兒沒有往賈謹身上想,是因為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怎麽得罪過他。如今見他把反複把自己和盧佩儀一起紮堆兒報複,便猜想著當初盧佩儀在那留峰寺削他的時候,隻怕是把她拉出來擋箭了。
現在他是拚卻一死,也要把她們倆抹黑了。
盧佩儀出事兒後也沒有往賈謹身上想,是因為當初賈謹也得意過,可便是那時候,賈謹也沒有報複過她半分,就象是吃了虧長了記性似的。
沒想到卻隻是因為賈謹那時候想得大。因為那時候盧佩儀遠在西南,賈謹自己也沒有站穩腳跟,不足以把她捏死的時候,便把她放在一邊兒。如今沒了辦法,便拚死也要拉上墊背的。
京兆尹接了狀子,宣布要調查一番,讓雙方都不得離京,十日後審理。——從來禦門都是有人鳴冤就升堂斷案,還極少有這押後再審的時候。
賈謹於是住回了賈府。
盧佩儀最是個會下黑手的,提起賈謹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咬他的肉吃。但她卻並不急著整死賈謹,她要削他剩下的九指。
——你丫不能說了還能寫是吧,你用腳寫去吧。到時你用腳寫,老娘再接著削你的腳去,看誰能玩過誰。
結果這次卻沒玩住。賈謹失蹤了,據說盧佩儀暗中請了高手相幫,竟然滿京城裏沒有找到他。
這貨就這麽消聲匿跡了。十日後,原告不到場,這官司還審什麽審?再過些日子,賈謹還不出現,於是等於自動撤狀,這樁官居就這麽消掉了。
少不得又有傳言說賈謹被下黑手弄死在哪個無名的角落裏了。
這事兒韓家也不明所以。不過想來他既有之前那被切掉零碎兒的事件,被人下黑手滅了也在情理之中。這丫的當初橫行京城手段殘忍,雖然多是領旨辦事兒,讓人家不好明麵上怎麽著他。但這完全不妨礙別人對他下個黑手落井下石啥的。
韓家就算名譽上背上了黑鍋,也值了。反正他們這梁子結得這麽明顯,本就想下黑手來著的。
從賈謹出現在牆頭開始,京城一陣熱議之後,又很快奇怪地平靜著。民眾不時在心裏掂量著那八個字:長舌當割,賤根不留。最初少不得要打探一下這人怎麽長舌了,怎麽作賤了。
後來有個茶社掌櫃便透露說,曾有人來查問過這人在茶社說過的閑話。於是這人說過什麽閑話,說過誰的閑話,便也有人細細追問。
安新他們追查時,雖沒有表露身份,也並沒有怎麽刻意隱瞞,被這般仔細打探,難免會有人知道。所以不隻賈謹被掛牆頭,便是現在賈謹失蹤,沒準也有人覺得是霍家下的黑手吧。
於是明玫想,她的惡名聲現在是不是又加上一個狠毒呢?
——她跟盧佩儀有一點相似之處,就是遭遇名聲掃地這樣的事情,沒人覺得羞憤欲死,都在想著收拾對方。也該賈謹倒黴,一次遇到了兩個這樣的女子。於是報複起來,才會發現收效甚微,卻反噬巨大。傷不起啊傷不起。
不過狠毒好啊,有這狠毒開路,便沒人敢多羅索她什麽了,她有時真想狠毒來著,隻是狠毒無能罷了。如今這般,她就當是意外之喜了。明玫這般安慰自己。
不過她若知道是誰把賈謹收拾了,她就不會再覺得有丁點兒冤枉了吧?——不是你奏是你家男人,反正跑不脫霍家,有什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