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洛剛進京城大門就被一群侍衛圍了上來。
“找到小小姐了!找到小小姐了!”為首的侍衛興奮大喊。
不遠處的石頭立刻甩起韁繩,騎著馬快速過來。
看見顧傾洛那一刻,石頭大大鬆了口氣,“小小姐!屬下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可有哪裏受傷?”
顧傾洛有些懵,搖搖頭,不解發問:“找我做什麽?”
石頭解釋道:“二爺見您遲遲沒有回家,害怕出了什麽岔子,便叫屬下出來找。方才找了好些地方,都沒看見您,心裏慌得很。”
晚上的時候她走得急,根本沒做交代,直接叫人牽了一匹馬就騎著出門了。
蕭家的侍衛原本準備跟著,她覺得不太方便,就拒絕了。
她也沒想到這一去會耽擱那麽久。更沒想到蕭家的人會那麽擔心。
顧傾洛微微低頭,麵有愧色:“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們擔憂了。”
石頭聽到這話眸子一怔。
在顧府的時候他就覺得小小姐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沒想到居然變了那麽多。
現在這個小小姐,褪去木訥與固執,渾身充滿了蕭家人的氣質!
當真是小姐和姑爺泉下有靈,終於讓小小姐成長起來了。
光是想想,石頭都覺得心中一陣翻湧。
他憨憨一笑,聲音都有些激動:“小小姐不必客氣。您沒事兒就好了,咱先回去吧,二爺還在等您呢。”
“嗯。”
一行人回到蕭府已經是後半夜。
此時蕭府燈火通明,顯然大家都沒有休息。
月亮都已下山,蕭北塵還坐在大廳中等著。
他坐在輪椅上,披著一件黑色軟緞狐氅,手握一杯熱茶。但那臉上,仍舊毫無血色。
“咳咳咳……”
涼風襲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咳嗽。
動作幅度稍大,滾燙的茶水溢出,將蒼白冰涼的手背燙得發紅。
一旁的侍女連忙上前將他手中的茶杯拿開,又小心翼翼為他擦拭手上的水漬。
蕭北塵捂著嘴,咳了好久才緩和過來。臉色卻是更加蒼白。
“二爺!小小姐回來了!沒受傷!沒受傷!”
石頭一邊跑進門,一邊扯著嗓子匯報這個“喜訊”。
聞言,蕭北塵繃著的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
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根本使不上勁兒,隻能無力地坐在輪椅上。
“舅舅。”顧傾洛快步到蕭北塵麵前,順手攏了攏披在他身上的軟緞狐氅,“這更深露重的,可別著涼了。”
“還說呢,你大晚上的跑哪兒去了?”
蕭北塵擰著眉,滿臉擔憂。
他迅速將顧傾洛上下瞄了一眼,確定似乎在求證顧傾洛到底有沒有受傷。
顧傾洛佯裝輕鬆地笑著說道:“不過就是有事兒出去了一趟,舅舅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怎麽不帶幾個侍衛?突然就消失,幾個時辰都不見蹤影,真是要嚇死我。”
無所畏懼的蕭二爺,百戰百勝的少將軍,如今居然說“嚇死了”,而且這話還是湧於內心深處的。
顧傾洛聽了隻覺得被溫暖緊緊包裹,同時,現在也升起一股歉意。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我下次出去一定給您報備。”
這話並沒能讓蕭北塵放下心來,他仍舊麵色沉重。
如今的阿洛似乎更有主見,我不可能限製住她的自由,但任由她一個人跑出去,又實在是擔心。
先前就說派個人到跟在她身邊照顧她,可她總是排斥。
如今她被顧家那群人欺負,身邊連一個真心護主的丫環也沒有。下午那些刺客更是猖狂至極。
明裏暗裏危機四伏,這貼身女婢,必須要安排上。
沉思良久,蕭北塵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侍女:“阿洛,飛雪膽大心細,不如讓她照顧你吧。”
聞言,飛雪眼中劃過一絲震驚與不滿。但僅僅刹那,她就恢複了原本那一臉冷漠的樣子。
隻是,她那細微的情緒變化,沒能逃過顧傾洛的眼睛。
飛雪從小就跟在蕭北塵身邊,她擁有五階七段的修為,精通多方知識。可謂是能文能武,無可挑剔,實在優秀。
而原本的顧傾洛,著實沒給人留下什麽好印象。
雖然顧傾洛也是主子,但她跟蕭北塵根本沒有可比之處。飛雪不願意跟著她,也很正常。
明白這中間的糾葛,顧傾洛心中也沒太大情緒波動。
她微微搖了搖頭,語氣平淡道:“我習慣一個人。”
“你剛拿回了顧家的掌家之權,眼下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
蕭北塵頓了頓,又語重心長道:“很多危險都是藏在暗處的,防不勝防。倒不如讓飛雪跟著你,我也能安心些。”
說罷,蕭北塵朝飛雪使了個眼色。
飛雪見狀,深吸了口氣,單膝而跪,朝顧傾洛行了個禮:“還望小小姐不嫌棄。”
她的聲音低沉又冰冷,毫無溫度。
話已至此,顧傾洛想了想,也沒拒絕。
“那就謝謝舅舅了。”
“跟我還客氣什麽。”蕭北塵終於鬆了口氣,他笑著拍了拍顧傾洛的肩膀:“不早了,我叫人溫了雞湯,你喝兩口驅驅寒再去睡覺吧。”
“我先送舅舅回屋,順便有點心事想跟您聊聊。”
顧傾洛站起身,走到蕭北塵身後,推著輪椅。
“嗯。”蕭北塵隨口應了一聲,忽然想到什麽似的,他又抬起頭看向飛雪:“回去準備一下,從明日起你就跟在阿洛的身邊。往後,阿洛將是你唯一的主子。”
“二爺!”
飛雪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她雙手不自然地攥拳,仰頭看著蕭北塵:“您才是飛雪唯一的主子。”
即便她極力克製,說話的聲音仍有些發顫。
她直直的盯著蕭北塵,那眼中滿是哀求。
顧傾洛見狀於心不忍:“忠貞不二,難能可貴。這樣的人舅舅還是留在身邊吧。我自己......”
“飛雪,我給你兩個選擇。”
蕭北塵沒有理會顧傾洛,隻是冷冷地看著飛雪。
“要麽,跟著阿洛。要麽有多遠走多遠,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
飛雪不甘地咬了咬唇,眼眶通紅。
顯然,蕭北塵給出的兩個選擇都不是她想要的。
大概是不想讓人看見脆弱的那一麵,她又低下了頭。但即便這樣,她那腰,也挺得直直的,和她那態度一樣。
“舅舅,沒必要。我當真不太習慣身邊跟著一個人,總感覺像是多了個小尾巴似的。”
顧傾洛故意將這話說得好笑一些,想要緩解一下氣氛。
她從來沒想過要強人所難。她認為飛雪既然不願意,那就算了。
蕭北塵輕輕一笑:“你若是不願意收下飛雪,那我隻能將她趕出京城。反正,隻有這兩個選擇。”
“其實......”
“屬下,跟隨小小姐。”
顧傾洛本想再勸一勸,飛雪打斷了她的話,做出了決定。
飛雪的聲音很輕,但是讓人聽出了沉重感。
蕭北塵當然明白飛雪的掙紮與不願。好歹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人,飛雪的脾性,他最清楚不過了。
可這是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了。
蕭北塵低頭,理了理衣袖處的褶皺。又輕歎了口氣,問道:“想清楚了嗎?可別後悔。”
飛雪看了看顧傾洛,又看了看蕭北塵。
沉默了良久,她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下定決心。
“屬下今後會將定會對小小姐唯命是從,無怨無悔。”
飛雪說罷,雙手平置胸前,彎腰按地,叩首,莊重地行了個大禮。而後又直起身,看著蕭北塵,聲音哽咽道:“飛雪定不負二爺所托。”
“這樣甚好。”
蕭北塵對於這樣的結局非常滿意,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
顧傾洛推著輪椅,將蕭北塵送回了他平日居住的“北塵閣”。
關上房門,沒了外人,顧傾洛忍不住發問:“您為何非要讓飛雪跟著我?她明明更想留在您的身邊。俗話都是強扭的瓜不甜。”
蕭北塵道:“她這個人,難以馴服、死腦筋。但能力強天賦也高,更重要的是忠心不二。如今我都成了半個廢人,她跟在我身邊也是屈才。”
“您會好起來的。況且,她跟著我更是大材小用。”顧傾洛說著,蹲下身來,輕輕拉過蕭北塵的手腕,為他把脈。
蕭北塵不認可顧傾洛的說法,笑著反駁道:“亂說,怎麽會大材小用呢?我們阿洛值得所有最好的一切。飛雪跟著你,我也能放心。”
這話說得,還真沒法兒拒絕了。
也罷,再推辭就不禮貌了。
身邊跟個人,確實方便些。蕭北塵也會更安心。至於飛雪……
等處理完顧家那些糟心事再把飛雪送回蕭北塵身邊吧。反正,應該要不了多久。
顧傾洛暗自安排了一番,也不再糾結。
她靜下心,細細感受著蕭北塵的脈象:“您的身體確實是虛弱得很,要好好養養才行。”
說著,她起身,掏出一個瓷瓶,遞到蕭北塵麵前:“這聚靈能改善經脈,益氣養血。您每日早晚各吃一顆。”
“每日兩顆?”蕭北塵皺起眉頭。
這聚靈丹雖然不是什麽特別稀罕的東西,但好歹也算是上等丹藥。經常都是有市無價。
花點人脈錢財,買上一兩顆倒也正常,但誰能買到一大堆啊?還一天兩顆?
話
這小丫頭該不會又被人給騙了吧!
懷著滿心疑惑,蕭北塵打開瓷瓶,隻見裏麵還真是三顆色澤透亮,藥香濃鬱的聚靈丹。
蕭北塵問道:“這藥你是從哪兒買來的?”
“自己煉的。您先吃著,我明天再給您送新鮮的來。”
顧傾洛這話說得格外輕鬆,感覺送丹藥就跟送糖丸似的。
蕭北塵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她,疑惑道:“你竟然會煉丹了?”
顧傾洛眯著眼,笑得一臉神秘:“這是我的保密,您可不能告訴別人。”
“我呀,不僅會煉丹,我還要醫好您的病,治好您的腿。”說罷,她雙手一揮,劃出靈陣。
靈陣當中,粗壯的藤蔓長滿了又尖又長的細刺。
她輕輕拿起一根細刺,“紮針有些疼,您忍忍。”
“我這腿無數人都看過了,沒法兒治的。你別去折騰了,耗費心力,徒增煩惱。”
蕭北塵一臉淡然,那樣子,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
顧傾洛笑著搖了搖頭:“不試試怎麽知道有沒有用?難道您害怕紮針?”
“鬼靈精,還會用激將法了。”蕭北塵被逗得哈哈大笑,“試試就試試,我堂堂七尺男兒還會怕你個小姑娘不成?。”
他的眼中滿是寵溺。
小丫頭真強,有情有義,像極了姐姐。
如今她總算是苦盡甘來。
會煉丹,會紮針,真不錯。以後總算是多條生路了。
罷了罷了,就算是治不好,也可以給她練練手。隨她去吧。
那麽想著,蕭北塵靠在輪椅上,閉目養神,任由顧傾洛為他治療。
……
待顧傾洛給蕭北塵紮完針,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此時,顧傾洛睡意全無。
她幹脆再一次來到藥樓,選了些要用的藥材,便抱著藥材和煉丹爐再次進入了虛境。
虛境裏,殘陽正翹著二郎腿靠在樹上哼著小曲兒。她手裏還抱著一個木盒子,正翻來覆去把玩著。
“小家夥,快把風雨草還給我。”顧傾洛仰頭看著殘陽。
殘陽不屑地“切”了一聲:“你這什麽破盒子,打都打不開,真沒意思。”
說罷,殘陽十分嫌棄地將那盒子丟進顧傾洛懷裏。
顧傾洛連忙伸手接住。
看著完好無損的盒子,顧傾洛暗自鬆了口氣。
剛剛回家途中她騎著馬,覺得不方便,就施了個靈陣將裝著風雨草的盒子送到了虛境裏麵來。沒想這盒子居然被殘陽拿去當球玩兒。
不過還好,盒子有結界,殘陽沒能打開。話說……
水月設下的結界,殘陽居然打不開。也就是說,水月的修為比殘陽還高?
意識到這一點,顧傾洛心中又升出另一個想法:
這個水月那麽神秘,又那麽厲害。
她該不會就是殘陽的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