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進海彎腰拔起染血的刺刀,身上的魅蛭越爬越多,一雙虎目望著躺在地上與他情同手足的馬澗屍體,眼神裏盡是悲痛與無奈,他不明白為何魅蛭竟能快速地從古武將轉移至他身體,甚至逼迫殺死最好的夥伴,他仰天長叫,眼眶流下淚水,頓時舉起刺刀,打算往心窩刺去,但魅蛭的力量比他想得還要強大,刀尖還未觸碰到身軀,動作便停止,連自盡的選擇都不肯給。

熊進海使盡全身的力量,對著所有人吼道:“快走!”

話一說完,他的眼神瞬間變得異常冰冷,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意誌力已堅持不住,隨時都會成為另一個“古武將”。

此時,身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響,錢叔回頭一看,隻見賈爺槍抵肩窩,冷峻的眼神不下熊進海,瞄準他就要扣下扳機。

陸老白失聲道叫:“住手!你他媽還是不是人,他是你的手下啊!”

“多事!沒見到那怪物殺了我多少人?趁現在大熊還沒行動,非得盡快殺了他,晚了就來不及了。”賈爺回罵道。

陸老白雖與熊進海不對盤,但他做人講義氣,這一趟旅途下來,與熊進海逐漸熟稔,因此他說什麽也不可能讓賈爺開槍,立即快步擋在他倆之間。

賈爺冷哼一聲,說道:“婆婆媽媽的,錢領隊,你小弟要是不讓,別怪我連他一起殺。”

錢叔怎不了解此刻的局麵,他是明事理的人,當然知道越快解決這個後患才是正解,歎道:“老白,別鬧了,他說得沒錯……”

陸老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牙癢癢的,無奈之下,轉頭想看熊進海最後一眼,就在這個時候,熊進海倏地轉身,就往三座古樓奔去。

賈爺咒罵了幾句髒話,端起槍拔腿追上去,看他的神情準是起了殺心,果然,就當熊進海即將進入中間那座古樓時,槍聲宛如連珠炮響起,對準他的背後射去。

數發子彈全都擊中熊進海龐大的身軀,他忍不住一個踉蹌,朝前撲跌,此時回頭望來,環伺眾人一眼,錢叔登時渾身劇震,那是他見過最難忘的畫麵之一。

熊進海的表情木然,但眼神卻恢複人類該有的溫暖,錢叔忽然明白一件事,憑他的實力,若要強取在場所有人性命以求自保,絕非難事,但他最後選擇逃離大家,就是避免再出現殘殺同伴的悲劇,自己方才居然沒挺身而出,反倒與賈爺同一路,頓時感到懊悔不已。

熊進海忍著劇痛,吃力從樓內爬起,淒然一笑,又奮力朝內奔去,刺耳的槍聲再度響起。

等到所有人皆進入古樓後,隻見賈爺一人孤立在其中。

古樓內部是一個八卦型的大殿,牆邊佇立數盞武士模樣的人型石製燈台,橘紅色燈火將室內照得一片紅。大殿正後方有條二層樓高的階梯,通往一塊平台,原以為上頭會有裝飾華麗的座椅,供權傾一時的屍神王使用,但令人意外地,平台之上空空****,沒有王座等物。後方牆麵嵌著一片巨大的青銅鏡,高約七尺,寬五尺,邊緣刻了許多令人匪解的文字,賈爺怔怔地望著它,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老白一見到賈爺,劈頭就問道:“熊進海人呢?”

“死了。”賈爺的語氣平淡異常,事不關己的態度令人心寒,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青銅鏡,眼神閃耀渴望得到寶藏的火焰。

錢叔見他對人命如此草率,胸口一陣火,怒道:“這回我真看走眼了,怎會選一個狼心狗肺的混蛋合作,賈南充,你說人死了,屍體呢?怎麽隻有你一個人?”

賈爺繃著臉轉過頭,淡淡道:“當初熊進海和馬澗跟著我下地,早就有犧牲的準備,有什麽大不了的?再說,他倆都是我請來的,關你什麽事?哼,熊進海中槍後,自己跌進井之中尋死,我隻是幫了他一把,告訴你們,我是為了大家好,若不這樣做,現在你還有命跟我胡扯?”

經賈爺一提醒,眾人才發現大殿中央還有一個黑壓壓的深井,周遭沒有用任何柵欄防護,尋常人若不注意,很容易就跌落井中。陸老白立刻挨到井邊,朝裏頭大喊,但隻聞空****的回音,一點回應也沒有,他頹喪地坐在邊上,難以接受事實。

同時失去熊進海與馬澗兩大高手,對探險隊來說無疑是個重大挫敗,但錢叔身為領隊,不能陷入負麵情緒太久,注意力馬上被這奇特的深井吸引。他去過的宮殿古堡不少,卻沒見過在大殿之中,挖個深不見底的井,況且周圍毫不設防,難道當年的屍神王不怕開會開到一半,與會的親信大臣失足跌落嗎?

“搞不好,屍神王挖這口井,就是給看不順眼的人跳的。”一名探險隊員猜道。

錢叔原本想反駁,但隨即一想,屍神王生活的年代不像現代,那是一個必須靠武力解決一切的蠻荒時期,唯有國家比人強盛,才能不被他國殲滅,因此才會有逼迫幼童殺害戰俘的恐怖習俗,其背後的目的,也就是讓自己的國家永續生存,且當時仁愛的觀念尚未萌芽,若大臣中出現這類“異議份子”,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當場處死,久而久之便無人敢質疑君主命令,那麽掌控國家也就容易多了。

錢叔想到這,凝視著深井歎口氣,若設井的用途真如自己所想,那麽熊進海是否算死得其所?屍骨伴隨千年前的英勇古人長眠。此時,他的思緒忽然被陸老白的叫聲打斷,抬頭一看,唉呀不妙,賈爺這頭老狐狸跑去哪了?

在場的人皆被陸老白的呼聲提醒,回頭一看,賈爺早已不在原來的位置,整間古樓內,居然遍尋不著他的身影。

小白臉見人無故失蹤,臉色嚇得跟白紙一樣,結巴道:“該……該不會,熊進海根本沒掉進井裏,啊!賈爺可能已經……”

陸老白怒瞪他一眼,但也沒把握熊進海是否真落入井中,忐忑不安地朝四周觀望。

“還是賈爺不注意,也摔下去了?”另一名隊員在旁搭腔道。

“剛才這麽多人把井口圍得密實,能在大夥麵前摔下,又不被人瞧見,你當他是神仙還是妖怪?”陸老白頂了回去。

錢叔覺得陸老白說得挺有道理,不慎失足的機會微乎其微,周圍繞過一遍,檢查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後,又回到賈爺方才站的位置,忽然之間,他順著賈爺的視線,直盯著那片青銅鏡看,頓時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立即快步奔上階梯,來到巨大鏡子前。

近距離觀看青銅鏡,才曉得這麵鏡子真不是普通大,鏡麵雖然比不上現代鍍銀製程來得清晰,但反射出的人像,卻有股寒意,彷彿鬼魅一般,但錢叔此刻顧不及太多,深吸一口氣,朝青銅鏡邊緣推去。

“咿──”金屬承軸轉動的聲音瞬間從鏡子底發出,冷冽的寒風從縫隙竄上,錢叔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沒料到青銅鏡這麽容易就被推開,況且鏡後似乎藏有暗門,於是稍微施力,將鏡子轉成九十度角,果然,一條漆黑的密道登時出現在眼前。

約五十公尺外的距離,有道手電筒光,正劇烈地晃動著。

“該死!我他媽晚來一步!”錢叔頓時醒覺,猛拍了大腿一下。那道手電筒光正是賈爺,看來,密道準是通往屍神王的棺木所在地,而陰符字碑就藏在裏頭。

一群人浩浩****地,拔腿在青銅鏡密道拚命狂追,賈爺年紀雖最長,但此刻跑起來的速度,可不比這群正值壯年的隊員慢。幸好密道路線單純,沒有其它叉路,因此錢叔憑著賈爺手中的燈光,不至於落後太多。

就在錢叔即將追上他時,眼前的燈光突然一滅,視線進入全然的黑暗,錢叔心中一駭,急忙止步,但身後狂奔的陸老白和其餘探險隊員哪曉得前頭的狀況,隻知道跟著錢領隊衝就對了,一下子煞車不及,陸老白撞上錢叔後背,接著其他隊員陸續追撞,一時之間,狹窄的密道哀聲遍起。

錢叔被壓在最下方,全身痛得要命,就像經曆了一場連環車禍,痛苦地低吟:“幹……是誰坐在我頭上?還不趕快給我起來!”

陸老白又急又氣回道:“大哥,再等我一下,不曉得哪個王八壓在我的肩上,我馬上就拉你起身!”

錢叔在底下壓得喘不過氣,一雙手四處掙紮,忽然在臉邊摸到一個滑膩物體,趕緊從口袋掏出用了多年的防風打火機,熟練地甩開上蓋,火芯登時冒出光芒,將密道照亮。

結果這一照,嚇得他臉色慘白,差點去了半條命。

牆壁上嵌滿一顆顆渾圓的眼球,左右壁麵,甚至連頭頂都有,密密麻麻地,表層沾有黏黏的不知名**,錢叔剛才不慎摸到其中一顆,惡心得隻想嘔吐。忽然之間,他感覺所有的眼球登時活了過來,開始靈活地轉動,那感覺說有多妖異就有多妖異,接著猛然一停,數以千計的眼睛同時盯著錢叔這群人瞧,眼中帶著明顯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