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三千,萬般哀愁,人心,最是難懂。

血色染滿了整個皇宮。

林一行閑庭漫步般,走在皇宮大道內。

他的身後,跟著無數拿著彎刀的武士,一路前行,一路紅色蔓延。

皇宮門口,早已經被彎刀武士包圍了起來,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何時暗中潛伏進了皇城。

皇宮西側,一座偏僻的小院,發出一聲輕響。

雜草叢生的廢棄院落中,有一座枯井,此刻,輕微的聲音正是從那座枯井中發出來。

一個身穿宮內侍衛服的人輕巧落地,再然後,又是一個人從枯井中爬出來。

等到最後一個人爬出枯井,一抬頭,看到四周的環境,微微皺了皺眉,隻見四周院牆破敗,磚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地上雜草長的跟人一般高,展現出蓬勃的生命力。

此人正是左公子一行人,他臉也露了出來,他的臉就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但一雙眼睛卻很是明亮,和他的那張臉完全不相配。

他一揮手,其餘人就往四處分散而去,隻留下了幾個人跟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左公子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今日他並沒有穿上自己慣常愛穿的黑衣,為了掩人耳目,不僅易了容,也換上了一套宮內侍衛的衣服。

他腳步輕快,帶著身後的人往院子外走去。

一走到院子門口,左公子停下了腳步。

在寂靜無聲,殘缺又破敗的院落中,靜靜站立著一位紅衣美人。

她麵容白淨,眼睛也很是沉靜,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直看著院子處。

若是在正常之處,還可道一聲美人風華無雙,可是一到了如此怪異的環境之中,就算這女子長的再美,也隻會惹得人心中一驚。

“不知姑娘再此,是有何要事?”

左公子看向紅衣女子,聲音壓低,開口問道。

他身後跟隨著的隨從手握在了刀柄之處,戒備的看著紅衣女子。

“我家主人有幾句話命奴家轉達給公子。”

紅衣女子麵上沒有絲毫懼怕之色,她看著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嬌笑出聲,聲音如銀臨,落入他們耳中卻像是驚雷一震,心中翻湧起一股血氣。

“不知姑娘主人是何許人?”

左公子麵色微沉,這紅衣女子,她從未在江湖中聽過她的名號,竟然會有如此功力。

紅衣女子手輕揚,露出一截素白皓腕,她手腕上帶著的紅玉手鐲卻突然動了一下,一個嬌小的蛇頭抬起,吐著蛇信直直的盯著左公子他們的方向。

左公子心中一震,這人手腕間,纏繞的竟然是一根紅血嬌毒。

紅血嬌毒,便是這紅色小蛇的名字。

這種毒蛇極其稀少,且毒性極烈,因著它嬌小漂亮的外表,常常會讓人放下戒心。

他們卻不知道,這蛇隻需要輕輕一口,齒中毒液入身,就算是九天仙丹也救不回來。

但這種毒蛇也是最容易失控的一種蛇,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反噬。

左公子以前有幸見過一次紅血嬌毒,那還是一條細小的幼蛇,隻差一點就咬到了左公子的手。

隻是沒想到,這紅衣女子竟然敢讓紅血嬌毒纏繞在手腕,這位置,可是最脆弱的位置。

“奴家主人之名,就連你家道主也不敢直問其名諱,左公子在天行道中地位超然,卻也要認清自己身份才是,萬一冒犯了奴家主人,就算你家道主來了,也是救不得你的。”

紅衣女子捂嘴嬌笑,煙波流轉,就像是書中禍人的妖精。

左公子卻絲毫不為她的美色所動:“是左冒昧了,還請閣下見諒。”

紅衣女子笑著點了點頭:“奴家主人有言,皇宮重地,刀劍無眼,奴家小主人正在宮中做客,左公子行事之時,可要好好注意注意,莫要驚擾了我家小主人。”

左公子心中一瞬間閃過許多個名字,他心中大概有了一點底,卻還是並不確定,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人。

“閣下所說之人,可是青衫閣風閣主?”

醫毒雖並不是一家,但憑借紅衣女子手腕間的紅血嬌毒,左公子也隻能將這位女子聯係到風莫依身上。

紅衣女子含笑點了點頭:“公子自然是明白人,奴家話已帶到,就不打擾公子之事了。”

說完,紅衣女子亭亭轉身,幾息之間就消失不見身影。

如此功力......

左公子微微垂下眼睛,他看了一眼剛剛紅衣女子站立的地方,那一小塊草地,竟然已經枯萎。

“公子。”

他身後的人看了一眼天色,輕聲提醒著左公子。

左公子回過神來,壓下心中的不安,把紅衣女子拋在了腦後。

“走。”

他們現在沒有時間發呆,他們布局如此多年,成敗就在此一舉。

在左公子他們走後,院子又安靜了下來,風吹過,隻發出輕輕的颯颯聲。

突然,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了一些黑衣衛士的身影。

他們觸地無聲,有一批人徑直跳下了井中,另外一些人則是將碎石塊丟進了井中,待將井底填平之後,才又像風一般消失不見。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院子又恢複了剛剛的樣子。

皇城中百姓並不知道皇宮中發生了何事,他們隻看到無數的黑衣衛士將通往皇宮的大路封鎖了起來,就連皇城的東南西北四門也被關上,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百姓們敏銳的感覺到宮中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他們終究隻是一些小小的平頭百姓,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但是無論是什麽情況,都不是他們所能夠左右的事情。

於是這一天,整個街道都是冷冷清清的,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聽著外間不時的腳步聲,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皇宮內,景合宮,是皇上的寢宮,也是現在鬱千逸的養傷之處。

侍衛們麵色緊張,手握刀劍,守在景合宮門口。

叛軍突然就出現在了皇宮內,殺得宮中眾人措手不及。

侍衛們拿起刀抵抗,還要堤防這往常稱兄道弟之人的刀劍相向,如此一來,更是抵抗不住叛軍的攻勢,叛軍勢如破竹,愈戰愈勇,反倒是一向號稱固若金湯的皇宮,節節敗退。

侍衛們麵色慌亂,他們現在就想是無頭的蒼蠅,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自從安得玉安大人被皇上派出宮外執行任務之後,就由另一位副官莊嚴莊大人暫時接任了安大人的位置。

但是沒想到,最先向他們舉起手中刀的,也是莊大人。

侍衛們心中茫然,整個皇宮好像都被黑衣人們占領了,現在,他們已經被逼退到了景合宮外。

景合宮外,是十二階台階,雜亂的腳步聲全部都在往這邊聚集。

四麵八方的黑衣人出現,就像天邊的烏雲,匯合在一起,步步緊逼。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隻是空中依然懸掛著暗沉的烏雲,一股沉默的氣氛蔓延開,風雨欲摧。

到了台階之下,黑衣人們停下了腳步,他們從後麵慢慢往前分開,讓出一條道路。

中心處,右相林一行的身影出現。

他此刻神情和以前神情完全不一樣,臉上帶著笑意,卻不達眼底。

林一行走到前方,從左方處,又傳來了沉悶的腳步聲。

看到來人,林一行微微抬眼,笑道:“左相大人也是前來營救皇上的嗎?沒想到左相大人和林某想法不合了幾十年,今日竟然想到一處去了。”

趙元洲冷笑一聲:“亂臣賊子,還敢冒充我南華右相,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還敢如此大言不慚,霍亂人心。”

“唰。”的一聲,趙元洲帶來的銀衣侍衛們刀劍齊齊出鞘,指向林一行。

林一行的人也調轉刀口,轉向了趙元洲。

南華國的兩位丞相,右相林一行低調忠心,對皇上忠心耿耿;而左相趙元洲,在南華權勢滔天,是無數人心中權勢過主的奸臣。

卻沒想到,今日情況之下,反而是左相拿起了刀劍,前來護衛皇上。

林一行搖了搖頭,他臉上一直帶著讓人不舒服的笑意。

“左相大人,你可要仔細看看,本相哪裏是別人冒充的,皇上性命垂危,帝長公主挾帝而令諸侯,妄想取而代之,本相心係皇上,忠心日月可鑒,左相大人今日阻攔本相去救皇上,是想和亂臣賊子同流合汙,亂我南華朝堂嗎?”

“荒謬。”

趙元洲看著林一行眼神幽深。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但是“林一行”,你真的是醒不過來了嗎?你要眼看著自己嘔心瀝血,付出一輩子的南華江山,落入旁人之手,既如此,你這般的千古罪人,又有何麵目前去見先皇!“

趙元洲聲如驚雷,砸在林一行腦中。

林一行身形一僵,他臉上神色變化莫測,麵容扭曲,他捂住自己的頭,生生的疼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是,亂臣賊子。”

林一行口中喃喃自語,他捂住自己的頭,形若癲狂。

“閉嘴,你這個叛徒。”

旁人驚駭的看向林一行,看到他這般模樣,就好像,有人正在拉扯他的身體,要將他一分為二一般。

“林一行,醒過來!”

趙元洲上前一步,一聲氣勢排山倒海的撲向林一行。

林一行條件反射的抵抗,他眼睛恢複了一瞬間的清明,卻在一股笛聲響起時,原本的清明又慢慢被另一股瘋狂之意代替。

林一行安靜了下來,他抬頭,臉上笑容怪異:“真可惜,他還是醒不過來呢。”

隻聽到他幽幽說道:“這幅身體,注定是我的,林一行,也注定隻是我。”

趙元洲隱在袖中的手募的收緊,他看著這個林一行,心底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