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世人,隻知道左相的跋扈,右相的忠心,卻沒有人知道,在左相和右相未走到這般尊貴地步,在還青春年少時,他們兩人還是一同談天論地的知己之交。

就算林家是百年傳世的書香世家,而趙家隻是一個小小的官員之家,身份上的差距也並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

君子之交,當看重人品,又怎能因為身份外物,就藐視於人?

又是一年春飛時,那一年,林一行和趙元洲都是二十一歲的翩翩少年郎,風靡皇城的佳公子。

走馬觀花,折柳踏青,水光波**處,到處留下他們的身影。

吟詩作對,關古論今,那時年少,並未有如此多的疑慮和心憂。

正當青年時,策馬折花,才是一時佳話。

空蝶山,觀月台,晚風拂過,帶著春夜的寒涼。

林一行手中端著一個酒杯,他**了**杯中的酒,好似有什麽事情困擾著他一般,欲言又止。

趙元洲從天上月間收回目光,正好看到了林一行的神色。

趙元洲奇怪道:“怎麽了?一行?為何這般神色?”

林一行笑著搖了搖頭,他端正的坐在石凳上,看著遠處天空中閃爍的一顆星,遲疑的道。

“元洲,你.....相信一身二魂之說嗎?”

“一身二魂?”

趙元洲並沒有像林一行那樣坐在石凳上,他單腳抬起,坐在了亭子的欄杆上。

這座亭子是在山頂之巔,也不知是何人所建,除了通往這裏的小路之外,其餘三麵都是懸崖峭壁。

現在夜色深沉,除了亭子上放著的燈盞外,就隻有明亮的月色來照亮周圍的一切。

而亭外,這是雲霧繚繞,往下看去,更是漆黑一片。

趙元洲卻絲毫不顯得害怕,他倚靠著寬大的柱子,一隻腳放到欄杆上,一隻腳在外間晃**著,手中提著一個小酒壺,喝下一口。

“這件事情,我倒是在書中看到過。”

趙元洲想了想,眼睛明亮:“書中說,一人之身,卻因緣巧合之下容納了兩人之魂,兩魂中一強一弱,強者之魂才能占據身軀,而弱者之魂隻能被壓製在腦中。”

“怎麽,你問這個做什麽?”

趙元洲看著林一行,目露疑惑。

林一行沉默,良久,他才沉默的放下手中酒杯,看著自己手上的一個傷口出神。

“元洲,我覺得,我身體裏麵好像還有另外一個人。”

趙元洲呆呆的看著他,手中的酒壺落地,壺中沒喝完的酒液撒了出來。

一股冷風吹過,趙元洲猛地打了一個寒顫,他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從欄杆上下來,拍拍自己手臂,走到林一行身邊坐下。

“你說的什麽意思?什麽叫你身體裏麵還有另外一個人?你是不是沒休息好,出現了些許幻覺?”

“我也希望,這隻是我的錯覺。”

林一行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左手不自覺的撫摸著剛剛結疤的細小傷口。

林一行艱澀的開口:“近來,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他前段時日不知為何,很是虛弱疲勞,麵色蒼白,做什麽事情都像是提不起精神,身上甚至還隱隱作痛。

一段時間過後,他又漸漸的恢複了正常,林一行也就把這個事情拋在了腦後。

直到有一天,晚上睡覺時,明明穿的是輕薄單衣,可是早上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身上穿上了青衣正服,旁邊還莫名多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第一天時,林一行還以為自己前日晚上喝的微醺,一時忘記換衣就睡了過去。

第二次出現時,他還以為是有人故意這般,想要嚇唬他,林一行還故意將自己房中仔細鎖好,布置了小小機關,才安心的睡了過去。

可是第二天,當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莫名其妙換成了另外一件衣服,而機關門鎖卻沒有絲毫損壞時,林一行才心中一涼。

一開始,他也很惶恐,甚至每天晚上都挑燈夜讀,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睡過去。

但是人怎麽能一直不睡呢,在又一個晚上,林一行忍不住,還是睡了過去,第二天,等他醒來時,他不僅睡到了**,甚至右手還出現了一個傷口。

傷口不大,隻是一個小小長長的傷口,林一行看著微微的血色,心中更是驚恐。

林一行精神愈發不濟,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別人說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他總感覺有什麽東西跟在他身邊,有時候,他也希望這個隻是自己的錯覺,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事情。

他一頭衝進了家中書閣,瘋狂的查閱書籍,最後才從一本古書中,看到了一身雙魂之事。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還有另外一個靈魂,他隻知道,自己身上絕對是發生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

後來,他沉下心來,睡前故意在紙上隨意寫了幾個字,第二天再去看時,他從紙上,發現了與他截然不同的筆跡。

那一刻,林一行才真的確定,他身上,或許真的有另外一個靈魂。

隻是以往二十多年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為什麽突然之間,又會發生這樣的驚異之事呢?

“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趙元洲一臉嚴肅,他直視著林一行的眼睛,慎重的問。

林一行從來就不是會開這般玩笑的人,趙元洲一向相信林一行說的話,見林一行如此神情,自然不會再去懷疑他。

他知道這是一件多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他不知道林一行自己一個人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但他可以想象,林一行最開始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定然很惶恐。

趙元洲並不會害怕,他認定的朋友是林一行這個人,不管林一行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他都不會拋棄他。

隻是趙元洲很心疼,林一行向來就是溫潤如玉的佳公子,不像他,自小皮到大,心也大。

不用想,趙元洲都知道,林一行定然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家人。

林一行作為林府的長子長孫,向來就是家中的驕傲。

趙元洲知道林一行平日裏對自己要求有多高,也知道他是如何重視林家。

隻是他向來堅強慣了,卻忘記了自己有時候也需要家人的理解和支持。

“一月之前,我發現的,近幾日,好像又恢複了正常,再三確認無誤之後,我才敢找你出來。”

難怪,難怪這個月林一行總是躲著不見他,趙元洲還以為自己是哪裏惹他不快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

“一行,我們去普光寺看看吧,鳴燈大師道行深厚,定然能夠看出是什麽問題。”

林一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已經去過了。”

“那可以去元杉寺,還有古檀寺。”

趙元洲急道:“天下寺廟何其多,總有一位大師能夠看出症結所在。”

“明燈大師說我體質特殊,才能容下另一神魂,旁人不能解,也解不了,這是我得命。”

“命命命,你就知道命這個字!”

趙元洲猛地站起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林一行。

“小時候我就讓你少看那麽多書,你看看,現在你完全都成了一個書呆子,天天把命字掛在嘴邊,天下能人異士如此多,總有一個人能夠解決好這件事情。”

“太難了。”

林一行看著自己手掌,他掌心的紋路很淺,稍不注意,看起來就像是平整一片,沒有絲毫的紋理。

“不是我一直相信天意,相信命。”

林一行將手掌收攏,他向來穩重,待他真正安靜下來之後,就會恢複平日的冷靜。

“不管是哪位大師,看到我的第一句話都是,迷霧無影,光影交錯。”

林一行輕歎一口氣:“以前我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現在我懂了。”

林一行一早就去拜見明燈大師,須發皆白的明燈大師見到林一行,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看來,還是發生了。”

“大師。”

林一行對著明燈躬身行禮:“求大師為一行解惑。”

“林公子,你體質特殊,命中注定會有兩劫,一小劫,一大劫,今日你過了小劫,待之後,將會有一次血光大劫,若運好,雖染血光,卻也會安然無恙,若運差,便無法度過大劫之難,到那時,也就是林公子殞命之時。”

“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林一行聽聞明燈如此說,反而是冷靜了下來。

明燈搖了搖頭。

“林公子,現在皇星,鳳星黯淡,西方諸星正是興盛之狀,若想破解此劫,還需待皇星,鳳星興盛,天意難測,或許到時會有一線生機。”

“大師,此為何意。”

明燈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林公子,老衲能說的,隻有這些,窺探天意,已非我力之能及。”

趙元洲看著林一行,眼中灰暗。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林一行笑開,他站起身,走到欄杆旁,看著下麵一望無際的深淵,聲音平淡。

“元洲,這件事我隻告訴了你一人,若是有一天,又發生這般情況,你要記得,喊醒我。”

“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喊醒你。”

一行,我現在喊你了,可為什麽,你卻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