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

蘭初七低聲念了兩遍,還未開口眼中就帶上了一分笑意:“錦瑟,你可願意跟在小姐身邊?伺候小姐?”

錦瑟下意識的看向小琴,就見小琴滿臉的喜色。

她拉著錦瑟的手,帶著她一起跪下,雖然她並不懂公子他們說的那個天生武者是什麽,但是她卻知道,若是錦瑟能夠跟在小姐身邊,那就真的是輕鬆又榮幸的活計了。

誰都知道,小姐雖然備受寵愛,卻豪不驕縱,現在小姐年歲還小,錦瑟若是能夠跟在小姐身邊和她一起長大,那以後小姐也定然不會虧待了錦瑟。

“奴婢待小妹錦瑟多謝公子恩典。”

其他小丫鬟們也是一臉的羨慕,隻是她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除了一點點羨慕之外,也在沒什麽其他的想法。

錦瑟跟著小琴的動作跪了下去,於是她也呆呆的跟著說:“奴婢願意。”

“那好。”

蘭初七點了點頭,他伸手叫過剛剛帶錦瑟她們來的影衛,吩咐道:“你將錦瑟送到小姐那裏去,讓人好好教導。”

“是,公子。”

影衛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強裝鎮定的應道。

天哪,天生武者,隻是這四個字而已,就已經能夠引起所有人的激動了,更遑論現在這個人還是一個小小的孩子。

她就像是一張純白無痕的白紙,可以任由他們將她一點一點畫滿,到最後,將她打造成一把無往不利的利劍。

於是從此刻起,錦瑟便成為了蘭安身邊的一個小玩伴,也由此,改變了她一生的軌跡。

蘭安很喜歡錦瑟,和她形影不離,可是在蘭安不知道的地方,錦瑟卻是在枯燥而乏味的訓練中度過,她的作用,不隻是蘭安身邊的玩伴,也是她身邊最利的一把劍。

為蘭安慶生之後,蘭初七就和薑夢和一起離開了夜影樓。

之後的時間,除了前幾年蘭初七常回樓外,之後的時間,蘭初七也不知道是被什麽絆住了腳步,一直沒有回到重華山來。

可是,就算蘭初七人沒有回來,隔山差五的,也會有無數的奇珍異寶送到蘭安的千嬌殿,不管是穿的,還是吃的用的,皆是有價無市的珍貴之品。

蘭初七並不是蘭安的親哥哥,而是覺天一位故人之子,那位故人與覺天是生死之交,後來因故身死,將初七托付給了覺天,覺天為了不讓初七有什麽隔閡,便將他的藍姓替換成了蘭字,從那天起,藍初七也就變成了蘭初七。

整個夜影樓的人都知道,雖然初七公子並不是小姐的親哥哥,卻是寵愛蘭安小姐入骨。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錦瑟性子也越發沉默細膩起來,她總喜歡把自己的容貌遮擋在一張黑色麵具下,除了蘭安,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她真正的容顏。

她的武功也早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若她真的想,就算是在江湖第一高手手下,也不一定會輸,往後的幾十年中,不管是在前半生江湖中還是在後半生深宮中,錦瑟以一人之力,不知為蘭安擋下了多少明槍暗箭。

隻是現在,她依然是夜影樓中小小的侍女,等著一個永遠也不屬於她的人回來。

突然有一年,那幾天,一樹一樹的梅花就像是約好了一般,齊齊盛開了漂亮的花朵。

紅梅白梅粉梅交叉錯落,加上飄落的點點雪花,更顯得漂亮清雅。

錦瑟正在林中練劍,她很喜歡紅梅花,平日裏練劍,她總愛到這一片梅林中。

突然,一個輕輕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錦瑟眉間一肅,手中劍一收,低聲喝道:“誰,出來。”

“嗬......”

一人露出一聲輕笑,有一人從紅梅樹後轉了出來,他一身白衣似雪,容顏靜雅絕倫,一雙溫柔的眼眸中是濃濃笑意。

“許久不見,我的小錦瑟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錦瑟看著蘭初七就是一愣,她怔怔的看著蘭初七向她走來,待他走近之後,錦瑟才回過神來,連忙行禮。

“參加公子。”

“快起來。”

蘭初七扶起錦瑟,他眼中極快的閃過一抹流光,卻轉瞬間又壓了下去。

他鬆開錦瑟的手臂時頓了頓,還是慢慢鬆開了。

錦瑟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滿心都是公子回來了這個念頭,隱在麵具下的臉微微發紅,她已經到了知事的年紀,也知道自己對蘭初七抱著的是怎樣的感情。

可是,公子喜愛的人卻不是她,這一點,錦瑟比誰都清楚。

想到這裏,錦瑟臉上的紅潮慢慢褪了下去。

“公子要去看小姐嗎?小姐剛剛睡下,要過一個時辰才會醒來。”

“無事,我也許久未和你聊天了,現在梅花初開,我們正好聽雪賞梅。”

“好。”

錦瑟收劍,靜靜跟在蘭初七身後三步之處,這是她養成的習慣,不管是在蘭安身邊還是在蘭初七身邊,她都定然是在他們三步之處。

那一個午後,是錦瑟記憶最深刻的時刻。

蘭初七聲音輕柔,靜靜的和她說著樓外的風景,那一天,他說了很多很多,可錦瑟記得最清楚的,還是蘭初七的側臉。

在他們分別時,蘭初七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盒子,遞給了錦瑟。

“在外遊曆時,看到了這個東西,感覺很適合你,就帶回來了,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你別嫌棄。”

錦瑟心中一跳,伸手接過盒子,低垂了眉眼:“多謝公子。”

蘭初七看看錦瑟,想說些什麽,唇微微動了動,又將話咽了回去。

“早點回去吧,外間風寒,你要多穿一些。”

“是。”

錦瑟微微福身,見蘭初七不準備先走的樣子,微微躊蹴了一下,還是移動腳步,轉身回去了。

等到錦瑟的身影消失不見了,蘭初七卻還沒有收回目光。

“切,還在看,再看她也不見了。”

蘭初七無奈一笑,就見薑夢和坐在一顆梅花樹上不屑的看著自己。

蘭初七看了自己手掌一眼,他指間上有一點淺淺的傷痕。

“夢和,等你有一天,有了自己愛的人,你就會明白我了。”

蘭初七收起手,將手攏在袖中,他看著一株梅花露出一個苦笑:“我這樣的身體,又怎麽能耽誤她呢?”

“你就是榆木疙瘩。”

薑夢和跳下梅花樹,冷哼了一聲:“若是我,我才不會管這般多,你愛她,她也喜歡你,那又有何顧及。”

蘭初七輕歎一聲:“或許吧。”

可是,我還是舍不得,她正值青春年華,還有大好人生,我怎麽舍得,讓她把未來的時間全部浪費在一個不知何時就會死的人身上。

蘭初七愛的人從來就是一個叫錦瑟的小小侍女,而不是所有人都以為夜影樓大小姐蘭安。

可惜這件事情,除了蘭初七,薑夢和,還有蘭安外,在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錦瑟自然也不會知道,她所知道的,是蘭初七對蘭安的喜愛,甚至為了救她,將自己本就虛弱的身體弄得更是一團糟。

錦瑟一直以為,公子會和小姐成親,撫琴作畫,恩愛如初,他們會是最令人豔羨的一對。

而她,也是一直握著手中的劍,靜靜的守在他們身邊,替他們擋下一切的危險。

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小姐拋棄了公子,愛上了旁人。

錦瑟永遠也忘不了偶然一次回樓時,她站在樹下的陰影處,見到公子露出那般寂寞的神情,他站在院中,看著小姐的住處,明明是平靜無波的眼神,卻像是帶著萬般的倦意。

那一刻,錦瑟突然就想為他做點什麽,他這般愛小姐,又為何不把小姐搶回來呢?

陳雨薇找上她時,錦瑟答應了,可是,她又怎麽可能會傷害她的小姐。

那一碗本該蘭安喝下的銀耳羹,就被錦瑟輕飄飄的一句話帶了過去:“禦醫說娘娘近日應少用甜食。”

蘭安喝下一口也就沒再喝了,而鬱承澤卻笑著接過了碗,一飲而盡。

這件事,是錦瑟唯一能夠為蘭初七做的事情,所有的罪孽由她來扛,她的小姐公子,本就該是最完美的一對。

錦瑟並不是一個多心善的人,甚至可以說,她的性子很是淡漠,在她心中,除了夜影樓的一些人外,其他人的生死又關她何事?

就算那人是鬱承澤又如何,他若該死,就同樣會死。

最後結果,卻是錦瑟永遠也無法接受的。

她早已經打算好,甚至準備好了秘藥,待幾日之後就讓小姐喝下假死,送她出宮。

等她再醒來時,她會忘記一切前塵往事,會和公子一起,度過幸福美滿的餘生。

而她會一直留在這深宮牢籠中,守著小太子和小公主長大,等他們長大成人,成為南華最尊貴的君王之後,她就自刎在鬱承澤麵前,為他償命。

但,這一切都隻是她的奢望罷了,到最後,她最希望能夠希望的人,卻還是她一手造成了他的死亡。

蘭安靜靜的聽著,她甚至都已經哭不出來,她不知道,原來錦瑟,竟會一直以為初七哥哥愛的是她。

可是,初七是她哥哥,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兄妹之情,又怎麽會再有其他的感情呢?

錦瑟臉上露出一個笑,她低垂著頭,看著自己手腕間的一顆平平無奇的小小圓石子。

“小姐,其實你不知道,你的命有多好,人各有命,錦瑟從來就不強求這些。”

錦瑟抬頭,目光遙遙看著蘭安,眼中是一片沉靜:“我自知身份卑微,永遠都配不上公子。”

可是小姐,他將一生都給了你,幼時你那麽喜歡的初七哥哥,到最後,也比不過隻見了一麵的鬱承澤。

“可是錦瑟,初七哥哥,愛的從來都不是我。”

蘭安想笑,卻笑不出來,她臉動了動,卻隻能扯出一個似哭非哭的神情。

“初七哥哥愛的人,從來都是你,不是我。”

錦瑟摸著小石子的手突然一頓,她不相信的搖了搖頭。

“公子,怎麽可能會愛我,樓中人都知道,公子寵你入骨,甚至,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可是成親前日,你卻遇到了鬱承澤,丟下公子一人......”

蘭安看著錦瑟,眼中是滿滿的悲涼。

“初七哥哥寵我入骨,從來都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愛,初七遇錦瑟,相思怎不知,這一生,初七哥哥寵我入骨,卻是愛你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