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的星星和其他地方的星星總感覺不太一樣,可是具體哪裏不一樣,我也說不清楚。”

坐在城牆邊,一仰頭,就可以看到天空中燦爛如花的繁星,它們亙古不變的掛在空中,不管世事如何變遷,它們都沉默而柔和的矗立在空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

千寧眼中倒映著漫天星辰,眼底卻沒有絲毫的光彩。

鎮國王府的嫡郡主,皇上的親侄女,太後的親孫女兒,這幾個身份,隨便拿出一個,都不是誰人輕易可以相比的。

幼時的千寧,就是鎮國王府的明珠,她是鎮國王的掌中寶,也是鎮國王妃的心肝寶貝,每天無憂無慮的玩耍,這就是她的生活。

可是,若是能一直這樣,也就好了。

鎮國王妃麥碧青,其父為前大將軍麥以秋,麥以秋膝下共三子一女。

長子麥必平,二子麥必定,三子麥必戰,幼女麥碧青。

其中除麥碧青嫁與鎮國王為妃之後,其餘三子皆是戰死沙場,隻餘下家中幼子兩三。

而大哥麥必平更是隻剩下了一個孤苗,大哥戰死時,其妻正值臨盆之際,突聞噩耗,動了胎氣,雖平安生下一子,卻也傷了身子。

念在自己孩子已經沒有父親,卻也不能在沒有了母親。

強撐了幾年,大嫂還是撐不下去了,她自知大限已至,寫了一封信送去鎮國王府便撒手人寰,隻留下一子麥永誌托付給了麥碧青。

等麥碧青趕回麥家,見到的就是白布漫天,麥家的人,又去了一個。

麥家一門忠烈,到最後,也隻剩下幾株單苗。

此事之後,二嫂三嫂帶著孩子啟程回了老家,這邊關黃沙埋葬了自己丈夫的屍骨,她們不願在觸景生情,而麥永誌,則是跟著麥碧青回了鎮國王府。

千寧身邊沒有多少玩伴,突然來了一個表哥,還很是開心。

就算自己娘親花了很多心力在表哥身上,千寧也沒有什麽失落的心情。

“那一天,和今日一樣,漫天的星星在空中閃耀,月亮明亮,高高的掛在天上,月光很亮,亮得就像是燃燒的火把一樣。”

鎮國王府早就準備好了點心瓜果,準備中秋祭月。

桌上擺滿了東西,鎮國王還在軍中要晚些回府,麥碧青便帶著千寧麥永誌和下人們祭月。

剛剛對月拜了三拜,還未來得及將香插入香爐中,卻突然被一股陰風掃滅了。

麥碧青眼中一肅,伸手一攬將兩個孩子攬入了自己懷中。

她高喝一聲:“什麽人?如此大膽,擅闖鎮國王府!”

王府侍衛們訓練有素的從四周跑來,擋在麥碧青麵前,手中利刃出鞘,眼關八方看著周圍的動靜。

麥碧青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她自小就學著拳腳功夫,一身武功雖算不上一流高手行列,卻也足夠自保,可是現在,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闖入者的氣息。

若是可能,麥碧青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她身上如針刺身的感覺,卻在告訴她,剛剛那一瞬,不是她的錯覺。

麥碧青攬著兩個孩子慢慢後退,千寧被麥碧青握著有點疼,忍不住哭了出來:“母妃,疼。”

“寧兒乖,母妃不是故意的。”

麥碧青一驚,連忙鬆開手,就見千寧的手被握得通紅,而麥永定也痛的臉都紅了,隻是他卻忍住了,沒有發出聲音。

麥碧青絲毫不敢鬆懈,她放輕了手中的力道,卻一直把他們兩個攬在自己懷中,腳下不停,想把千寧和麥永誌帶回殿中暗室。

“桀桀桀桀桀。”

一陣怪異的聲音響起,就像是被刀鋸劃過銅鑼時發出的那種刺耳的聲音。

就像是一個已經許久沒有發出過聲音的人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嘶啞,稍不注意,都定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麽話。

“沒想到,十年未見,鬱承乾家的娃娃都長這麽大了,桀桀桀桀桀,看起來細皮 嫩 肉的,一定很好吃。”

麥碧青心中一驚,眼神驟縮。

那個人,也不知該不該稱呼他是一個人。

蓬頭垢麵,他雙手雙腳著地,牢牢的趴伏在屋頂上,他一身黑,平平的趴在房頂時絲毫看不出異常,隻在他抬頭時,眼中卻閃爍著幽幽綠光,他就像一隻野獸,早已經沒有了一個人的樣子。

這個人,很危險。

“你是何人?”

麥碧青高喝道,她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顫抖,她看著這個人,心中猛地閃過一個不可能在活著的人,那個人,明明早就掉下了萬丈懸崖死掉了。

“桀桀桀,麥碧青,你這個賤人,枉我當初那麽愛你,你卻聯合著鬱承乾害我的命,今日,厲鬼向你索命來了。”

那個人低笑著,眼神滿是仇恨的光。

他腳下一彈,就像一個猛獸向院中撲來,他的指尖尖利,早已經變成了濃濃的黑色,也不知道他是修習了何種武功,指尖尖利得竟然刀槍不入。

“保護王妃郡主。”

侍衛們疾呼,手中刀劍向那人砍去。

“不自量力的小嘍囉們。”

那人手間一探,指尖劃過,就是一道血痕出現在喉間,明明包圍住他的人更多,在他麵前,卻像是一排排的大白菜,任他宰割。

“寧兒,永兒,你們快走。”

麥碧青一推他們兩個,讓身旁的侍衛帶他們走,她轉身一躍,躍到那人麵前。

“金燦,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麥碧青撿起地上一把劍,直直指向他,冷哼道:“你惡貫滿盈,人人得而誅之,不過是自作自受,還敢血口噴人。”

“沒關係。”

被麥碧青叫做金燦的人桀桀怪笑道,他微微轉了轉身子,看向千寧她們的方向,眼中滿是冰冷。

“當年我受過的苦,我會讓你們一一嚐試回來。”

“你敢!”

麥碧青暴怒,手中劍直直的向金燦攻打而去,金燦身形極快,赤手空拳的打開麥碧青手中的劍,一掌拍向麥碧青,把她直直打飛出去。

“王妃。”

侍衛們一驚,一層又一層的圍了上去,可是也隻能徒勞的倒下越來越多的人而已。

“母妃,母妃.....”

千寧看到麥碧青被打落在一旁,大哭起來,她掙紮開侍衛的手,跑到麥碧青身邊,哭喊道:“母妃,你流血了,痛不痛?”

麥永定也跪在麥碧青身旁,他在麥碧青身邊一年,雖向來沉默寡言,可也知道麥碧青是真心待他。

在他心中,麥碧青就是他最親的人了。

可是現在看著自己姑姑受傷,他卻什麽也做不了,饒是從他記事起在沒哭過,此刻也忍不住鼻子酸澀,紅了眼眶。

“母妃不痛,寧兒乖,和叔叔去找父王。”

麥碧青嘴角鮮血湧出,她強撐著露出一個笑,摸了摸千寧的頭,然後對侍衛說道:“帶郡主和公子走!”

“是,王妃娘娘。”

侍衛原本就是害怕傷到千寧,才讓千寧掙紮開了他的手,此刻,情況危急,他也不敢在優柔寡斷了。

侍衛剛準備抱起千寧,就聽見一個聲音響起:“你們誰都跑不了。”

金燦嘿嘿一笑,他被王府侍衛們包圍著,卻像是無人之境般。

金燦手從一人胸前抓過,那人胸前的傷口微微發黑,他的指間,原來也是有毒的。

金燦愈戰愈勇,不知為何卻突然頓了一下。

他這一停頓,侍衛們馬上找到突破口,一人手中的刀砍向他後背,將他砍傷。

這一刀,卻也像是一個信號,金燦被疼痛一驚,口中長嘯出聲。

“噗......”

離得近的侍衛們紛紛口吐鮮血,被振倒在地,捂住胸口,麵露痛苦之色。

“我說過,你們都逃不掉。”

金燦搖了搖頭,向剛剛麥碧青她們離開的方向追去。

一個又一個的人倒下,跑到前院時,金燦也快追了上來。

馬蹄聲響起,王府外,有人來了。

金燦受了傷,腦子轉的也慢上一拍,待他腦海中理明白這馬蹄聲應是鬱承乾回來了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懼怕。

就算他現在神功蓋世,可是對這個打傷他,將他打落懸崖的人,他還是不由得深深懼怕。

金燦眼光一閃,他躍上屋頂,從屋頂上落下,剛好落到麥碧青麵前。

麥碧青身邊跟著的幾個侍衛連忙迎戰:“王妃快走。”

金燦卻不戀戰,他揮開侍衛,手中內勁一發,雙手向著千寧和麥永誌吸去。

“桀桀桀,麥碧青,今日我不殺你,我也要你好好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兒。”

“母妃.....”

千寧嚇得哭了起來,她牢牢抓住麥碧青的手,身子卻被吸了起來:“你走開,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麥永誌也嚇得驚叫出聲,他在少年老成,也不過是一個幾歲的孩子而已。

麥碧青牢牢抓住千寧和麥永誌,她咬緊牙關,眼中血絲密布,手上青筋暴起:“你休想帶走我的孩子!”

“是嗎?”

金燦聽到越來越急促的腳步聲,心中也慌亂了一瞬,他眼中一沉,手中內力更急,將地上的花盆枝葉都吸得飛了起來。

“姑姑,你鬆手吧。”

麥永誌突然開口,他看著麥碧青,強忍著眼中的淚。

“永兒不怕,永兒不要姑姑和寧兒死。”

麥碧青眼中淚再也忍不住,她看著麥永誌,又看著一臉驚恐的千寧,心都開始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