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打開,無數聚集在城門口的人蜂擁而出,甚至還因為人員擠得太多,從竹船上通過時失足落下河渠中,一個又一個撲騰著上岸。

“瑤兒,瑤兒......”

一個綠衣婦人高聲呼喊,她臉上滿是淚痕,四處尋找自己的小女兒。

“娘,娘,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小女孩在人群中被擠得東倒西歪,她聲音稚嫩,臉上滿是恐懼。

綠衣婦人順著聲音而去,在看到自己完好無缺的女兒時心中大石落地,她衝過去一把抱住自己女兒,連連道:“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

天知道,當她帶著家中父母逃出城後,卻發現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女兒不見時,心中是何等崩潰。

幸好,幸好她女兒無事,否則她該如何對自己夫君交代。

綠衣女子緊緊牽住女兒的手,護著她往城門口方向走去。

城中火勢越來越大,灰燼衝天而起,就像是下了一場暗無天日的煙灰雨。

城門口突然傳來喧鬧聲,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我殺了你!”

“住手!”

令另一個略帶威嚴的聲音響起,胡修誠走到門口,看著當中一個素衣男子:“怎麽回事?”

素衣男子眼眶通紅,他手指著另外一個神色閃躲的人,語中滿是控訴:“他為了自己逃命,把我兒子推下了河,我兒子才五歲,還那麽小,掉下河了還有命活嗎!”

另一人長得圓圓胖胖,身上衣服也是錦衣華服,價值不菲,看起來很是富態。

他牢牢抱住自己懷中的包袱,底氣不足地反駁道:“這要怪你,若不是你故意攔住我不讓我走,我怎麽會一急之下不小心碰到了他。火這麽大,誰不忙著逃命。”

“蒼天呐,我今天跟你拚了!”

素衣男子臉上神色一閃,故意哀嚎幾聲,就想衝上去打他。

錦衣男子嚇了一跳,抱住自己包袱連連後退。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看得很是熱鬧。

“放肆!”

胡修誠麵色一沉,手中刀柄一揮,把素衣男子攔了回去。

“剛剛活了下來,就這般無法無天,肆意妄為,你真當本將是吃素的,不會對你問罪嗎?”

“大人明鑒,大人明鑒。”

錦衣男子心有餘悸,腳下步子慢慢往胡修誠身後移動,想要讓他為自己擋一擋眼刀。

錦衣男子也很是委屈,他明明隻是下意識的反應,若不是這個男子故意擋住他的路,他也不會不小心把小孩童撞下河去,歸根究底,也是這個素衣男子太貪心了,想要趁亂搶他的包袱。

素衣男子猛地跪倒在地,趴伏在地哭的很是傷心,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更有男兒有淚不輕彈之話,素衣男子此舉,更是讓錦衣男子備受譴責。

素衣男子哽咽道:“大人,他害死了我兒子,他該償命啊,大人,您不能這般是非不分哪!”

“胡將軍!”

千墨蹙眉,她正準備進城看看情況,卻沒想到一到門口就看到這麽一場鬧劇。

胡修誠看到千墨身影,連忙上前行禮:“殿下。”

旁邊百姓們聽到胡修誠對千墨的稱呼,連忙低頭,雖不知道千墨究竟是何身份,卻也不敢這般光明正大看熱鬧了。

“樓主,樓主!”

錦衣男子看到千墨臉上的麵具一喜,他抱著包袱踩著小碎步跑過來,待跑近了卻又微微遲疑。

“請問您是樓主大人嗎?”

千墨看著錦衣男子微微挑眉,點了點頭:“沒想到柳少爺也在萬濤城,柳大俠可好?”

聽到千墨此言,錦衣男子柳愷才放下心來,連連點頭:“多謝樓主掛念,家父很好。”

“這便好。”

千墨也不再多言,現在火勢未滅,也顧不得寒暄敘舊了。

千墨看向地上臉色微白的人,又環視四周一圈,目光所到之處有幾人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想鬧事,也要看清楚場合,萬濤城火還未滅,若有人不安分趁亂做些偷雞摸狗的行當,一律殺無赦!”

聽到殺無赦這三個字,跪在地上的男子不由得抖了起來,他隻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匕首,緩緩割著他身上的肉。

“胡大人。”

千墨看向胡修誠,聲音冰冷:“將這人帶下去關起來,想要謀求錢財就害了自己兒子性命,這等人,還不如死在萬濤城這把大火中!”

“大......大人,小的知錯了,還請大人網開一麵,大人。”

千墨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人,既然連自己孩子的命都可以不顧,自己的命又留著做什麽。

“是,殿下,末將領命。”

胡修誠對身後一揮手:“帶下去。”

兩個將士上前架起素衣男子就走,素衣男子眼中驚恐,不斷求饒。

圍觀百姓們皆是麵色微白,再不敢停留,連忙順著竹船離開城門口。

千墨神色微冷,一揮袖,轉身大步往城中走去。

“這招殺雞儆猴倒是用的妙。”

月沉一走在千墨身後,點頭歎道。

宮無憂心中卻是微澀,他看著千墨背影輕歎一聲:“她心中不開心。”

此刻萬濤城中火未滅,不知道有多少人喪生火口之中,也不知道萬濤城會不會就此毀之一旦,就算如此,卻依舊有一些人,趁火打劫,謀害人命。

想到剛剛城門口發生的事情,最可惜的就是那個五歲的孩子了。

“太下人太多,心惡者更不會少,樓主與各路人都打過交道,自然也會明白的。”

“隻能希望如此了,隻是......”

宮無憂環顧四周,看著依舊驚惶著神色拖家帶口往城門跑去的百姓。

“百姓又何辜呢?”

家破人亡,也不過就短短一瞬而已。

“水,運水來!”

修帶著立殺軍動作迅速的拆掉房子,以隔絕火勢繼續蔓延。

越是靠近火源處,火勢就越凶猛,風一吹,火焰更是囂張。

“首領,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一個立殺軍看著不斷蔓延而來的火光,提醒道。

修停下手中動作,他吩咐道:“你們讓開。”

“是,首領。”

旁邊的立殺軍連忙讓開,修手起勢,內力灌注掌心,看著麵前的青磚灰瓦,對著牆體一掌打過去。

一掌之下,隻將牆壁打出一個等人高的洞而已。

修手勢不停,一連幾掌過去,牆壁空出幾個洞,原本堅固的牆身也開始搖動,搖搖欲墜。

“退後!”

修神色很是嚴肅,他最後一掌對著中間的青磚拍出,青磚應聲而倒,整麵牆也慢慢往裏倒下,剛好砸進蔓延過來的火中。

修臉色微微發白,他捂住胸口後退幾步。

“首領。”

旁邊的人連忙上前扶住修,修微微搖了搖頭,低啞著聲音道:“繼續。”

因著風向,這邊火勢最為猛烈,也最難阻斷,修一急之下全力擊出幾掌,才堪堪暫時阻斷了火勢,現在火勢微慢,正是好時機。

“是,首領。”

旁邊之人也不廢話,見修隻是微微力竭,便將他扶到一旁,轉身繼續去拆房子。

“這是什麽?”

一個立殺軍突然挖出了一個包裹嚴實的方形小東西,他把東西拿起來,跑過去交到修手中。

修打開包裹,看見裏麵暗黑色的東西,麵色劇變。

“這裏是哪裏發現的?”

修連忙收好包裹,站起身急問道。

“在房腳下。”

送包裹來的立殺軍看到裏麵包裹的東西也是麵色一白,這裏麵包裹的,明明就是幹涸的火油。

這個東西隻要沾上一點,就會讓火燒上身,難怪這火如此難滅。

若不是修用內力將牆推倒,陰差陽錯下發現了這個東西,還不知道最後會弄成什麽模樣。

“去找,把火油全部找出來。”

修用力握住手中包裹,咬牙切齒道。

“是,首領!”

修手上青筋爆出,神色冷肅。

當年,他的爹娘便是死在這種火油之下,這些年他一直暗中追查這種暗黑色火油的下落,卻一直毫無頭緒,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萬濤城。

定傑王,他為何會有這樣的火油。

修的心神第一次這般混亂,他想起慘死在火中的爹娘,他們的哀嚎聲好像就回響在他耳邊,他們死的那般淒慘,修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

“小心!”

千墨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修立刻回過神,耳旁破空聲傳來,修想也不想,下意識的一轉身子,一支箭從他腰間穿過,斜斜落到地上。

宮無憂手中暗器出手,沿著飛箭方向一丟,隻聽得一聲悶哼,一個人從房屋上滾落下來,重重摔倒在地。

房屋中,一下子出現了許多黑衣人,他們手中刀劍出鞘,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千墨等人。

“看來,定傑王果然是從暗道逃了。”

千墨看著這些黑衣人,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她手腕一轉,眼中冷意盎然。

“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沒有後路。”

宮無憂站在千墨身邊,手中劍早已經無聲出鞘。

“不管他跑多遠,都逃不了!”

千墨唇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手中劍一舞,劍氣向黑衣人們直衝而去。

“上!”

黑衣人從房上躍下,屋頂被劍氣一掃,瓦片裂成了碎片,四處灑落。

火光衝天,冰冷刀鋒,刀刃相接間便是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