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蘭公主問道：“為什麽？”

李鉦道：“練輕功必須做到神清氣朗，體內毫無雜質，真氣不能太深，深之則不純，不純則體重。而練內功的目的，就是要洗筋伐髓，去除體內雜質，令真氣更純，體輕如毛。所以天下絕對沒有一個人既能練成絕頂內功，又練成絕頂輕功的人。當年神偷聖手崔一的往事我也聽師父說過，隻是他雖有神偷妙技，武功卻並不高明，遠不是紅拂女的對手。”

他說到這裏，心頭的愁雲忽然一掃而光，道：“你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送你到京師之後，我就要去找玉笙，給她賠禮道歉，請求她的原諒了！”

鈴蘭公主心中又酸又苦，但也為他和姬玉笙能早日重逢許下祝福，道：“到了京師，也許我們緣分就盡了。在我們離開這石窟之前，我有個要求，你能答應我嗎？”

李鉦道：“我不敢確定你的要要求我一定做得到，我做不到時，請你不要怪我。”

鈴蘭公主在黑暗中苦笑道：“師父曾教我，做人做事千萬不可過分。你救我一命，那麽遠把我送來京師，對你的感激我嘴裏說不出來，都在心中。放心，我不會跟你提你做不到的要求的。”

李鉦聽她說得柔情脈脈，不覺心中開始慌亂了起來：“那你說說看？”

黑暗中望見鈴蘭公主秋水橫波的眸子微微一閃，隻聽鈴蘭公主輕輕說道：“如果‘天可汗’真的要納我為後妃，那麽在這石窟裏一個多月的相處，是我和你最親密的時光了。請你在離別之前，好好抱一抱我，這個要求總不過分吧？”

黑黝黝的石窟裏，兩人單獨相對，都感到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過了半晌，李鉦輕輕問道：“你覺得這樣好嗎？”

鈴蘭公主道：“有什麽不好的？我希望得到隻是這麽一點點而已，這難道過分嗎？”

李鉦輕輕把她抱了抱道：“對不起。”

鈴蘭公主在他耳邊淡淡一笑道：“沒什麽對不起的。我們突厥人對自己喜歡的或不喜歡的從來都沒有你們中原人那麽隱晦，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喜歡你，沒錯，你不喜歡我，也沒錯。出去之後，我最少不會遺憾！如果你是抱著純潔的心思和我擁抱，該感謝的是我才對，你的擁抱和人品都叫人感到可以信賴。”

這幾句話隱隱道出了她的心事。

從一開始起，也許鈴蘭公主就喜歡上李鉦了，但那時李鉦身邊有一個風情萬種的五毒教主姬玉笙，姬玉笙對她一見如故，事事都對她好。

鈴蘭公主雖是個**奔放的突厥女子，也覺得不能愧對姬玉笙，所以把那段淡淡的情思都當作過眼雲煙，對李鉦敬而遠之。

然而姬玉笙走後，心裏那點小苗又莫名其妙地鑽了出來了，這時她才感覺控製自己的情感原來並非一件容易的事。

兩人緊緊相擁，胸中卻毫無雜念，隻是沉浸在短短的幸福中，那是“得一知己，一生無憾”的切身感受。

國破家亡的鈴蘭公主逃亡江湖，四處飄流，孤單單一人，有時會突然感到悲從中來，無可斷絕。

她覺得她生活在這世界上，不是為了權力，就是為了情愛在掙紮，一切都令人覺得望不到邊，自己被活活地困在一團無形的煙霧中，吹不散，躲不開，衝不破，左衝右突，別無來路，自己已似乎變得了無生趣。

在她遇到李鉦之後，好像看到了萬層烏雲中投射下來的一縷柔和的陽光，她忽然一下子就堅強了起來，心頭的烏雲也一掃而光。

有李鉦陪在身邊，她覺得自己堅強，樂觀了，看什麽都覺得有趣了，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

兩人同處石窟，與其說李鉦是想逃出生天被迫練成神功，還不如說是因為因為鈴蘭公主的鼓勵才決心練成神功，衝破牢籠。

兩個人的心中都同樣的複雜，複雜得像一盤亂麻，無法理清脈絡，但情感是孤單存在的，兩個人心裏都很明白。

鈴蘭公主伏在李鉦肩頭，眼淚無聲地掉下，輕輕地說道：“我擔心自己不能控製自己，就像這回遇到我的國家重大的變故，我擔心我內心的焦躁會突然像火山般爆發，把我自己活活燒死。現在我放心了，你陪在我身邊，一切都變得無所謂了。我還要恭賀你練成了絕世武功，以後將會成為一代大俠。如果我真的被困在‘天可汗’身邊，我也會向你傳送真神的祝福。”

兩人默默無言，久久相擁，誰也不說話了。過了很久，李鉦這才站了起來，道：“天已經亮了，我們該走了，我倒要看看，誰還能困得住我？”

鈴蘭公主暗暗擦幹了眼淚，十分詫異地說：“這裏黑漆漆的，你怎麽知道天亮了？”

李鉦笑道：“你看見甬道裏有微弱的燈光麽？”

鈴蘭公主道：“哦，我可沒注意到。”

李鉦道：“從進來的那天開始我就注意到了。每過一段時間，那點微光會消失，接著能聽見人聲，走路聲音和外麵的人交談的聲音。這就是說白天到了，甬道裏有火把，熄滅了火把，有人說話，說明獨孤狂徒安排了人輪流值守，他們的交談，多半是相互發發牢騷。”

鈴蘭公主暗暗佩服他的洞察力，摸索到門口仔細看了看，果然沒看見甬道裏有光，但仔細一聽，的確有人來回走動的聲音，道：“現在你想怎麽出去？你看這門封得死死的，蒼蠅也鑽不出去呀。”

剛說到此處，外麵有個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道：“老王，昨天去找小桃紅了麽？”

接著有個聲音道：“去你娘的，我去了西樓喝酒，小桃紅那兒我可不敢去，那女人能把人給生吃嘍啊！”

先前那人笑道：“你不是號稱色中惡鬼的嗎，也有你怕的女人嗎？”

原來說話的兩個人，一個是王雲鶴，一個是劉玄。

隻聽王雲鶴道：“別扯了。公子讓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意外。昨天晚上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