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突然下起了雨,向晚晚躺在**翻來覆去,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更是擾得人心煩意亂,沈誌恒的臉不停地浮現在她腦海中,她還在惦記著他說的那句話——
“隻要你還沒有同意,這件事情就還有轉機。”
向晚晚翻身從**坐起來。
舍長還坐在桌前奮筆疾書,高高堆起的書牆掩住她的半張臉,泛黃的小台燈在桌角投下暖暖的燈光,似乎在為她的考研之路保駕護航。
她有些慶幸自己今晚住在宿舍,這種雨夜裏最容易讓人多愁善感,若是她還一個人守在沈南風的小公寓裏,隻怕會將自己裹在被子裏哭一場吧。
向晚晚發了很久的呆,一直沒有睡意。
“謝宜——”她小聲地喊了一句。
謝宜背對著她似乎已經睡著,隻剩床頭大幅的海報反射著隱隱的光芒,畫麵裏的趙佳晴笑意盈盈,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為她平添了些許動人的韻味。
向晚晚不死心,依舊朝著謝宜的方向喊:“小謝子——”
謝宜似乎察覺到身後的聲響,側過身看了她一眼,然後拽下耳機朝她揚了揚,目光瞥向舍長的方向對著向晚晚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向晚晚會意,背過身摸出手機,朝謝宜揮揮手。
兩個人隔著手機屏幕開始夜談:
“小謝子,我睡不著……”
“說唄,知心大姐姐洗耳恭聽,時刻準備為你排憂解難。不用客氣,誰讓我溫柔賢良善解人意呢?”
向晚晚腦補出謝宜那自我陶醉的自戀表情,忍不住低聲笑出來。
“沈南風的二叔今天下午跟我說了很多……”
真的要將這些事情說出口,向晚晚反倒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隻是覺得頭腦混亂,根本沒有辦法理清半點頭緒。
謝宜被偶像劇毒害不淺,看到這半條消息立馬自行腦補了之後的劇情,沒多久就回了向晚晚的消息:“甩給你一張支票讓你隨便開價,條件是離開沈南風?向晚晚我跟你說,你跟沈南風相親相愛情比金堅,你不能向惡勢力低頭,一定要誓死捍衛你純潔寶貴的愛情,不能被金錢迷了心智。”
隔了幾秒,又補了一條消息過來:
“不過,他打算給你多少錢啊?”
向晚晚扶額無語,抱著手機敲字:
“不是,他今天來跟我說的主要意思是,他會支持我跟沈南風的婚約。可是小謝子,沈南風之前跟我說分手了。”
謝宜大概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反轉,迷迷糊糊地翻過身子看了向晚晚一眼,又回複:“怎麽回事?”
向晚晚望著明晃晃的手機屏幕,腦袋一片空白。
隔了很久,她才開始一點一點敲下整件事情的始末。
手機嗡地一振,有新消息彈出來,向晚晚點進去,是沈二叔發來的一家醫院的地址,附一句:你要不要去看看你沈叔叔?
向晚晚返回和謝宜的聊天頁麵,然後抻著脖子朝謝宜的**望過去,她還保持著拿手機的姿勢,但手機屏幕已經暗掉,這次大概是真的已經睡著了吧。
向晚晚將自己剛才敲下的大段大段文字又重新看了一遍,按下了刪除鍵。
她仰麵躺在**,開始重新思考今天的事情。
她從小就經常跟著沈南風去沈家玩,偶爾也聽人提起過沈二叔的存在,但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對他也沒有什麽太深刻的印象。
同樣的道理,他對自己應該也沒有怎麽留意過。
明明兩個人沒有過什麽交集,可他今天下午專程跑去車站找上自己,難道隻是單純地想要表示自己支持沈南風的婚約?
向晚晚還是對突然找上自己的沈二叔有些疑慮。她打開手機,又瞥了一眼那家醫院的地址,回複了信息:好。
向晚晚忍不住又想起沈南風,自從上次在酒吧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沈二叔說得對,沈叔叔出事的事情對他打擊一定很大,他還要兼顧公司所有的事務,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向晚晚眼皮跳個不停,想到與沈南風有關的事情,她總覺得心裏悶悶的,像有什麽東西堵在胸腔裏,有種鈍鈍的難過。
但願所有的疑慮都是自己胡思亂想,但願沈叔叔身體無礙早日康複。
也但願,他一切安好。
雨勢不見停,樹葉在風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向晚晚在這樣的聲音裏終於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舍友都還陷在美夢裏。
向晚晚盯著黑眼圈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躡手躡腳地換好衣服出了門。
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路上的車子並不多,加上下了小雨的緣故,連平日裏校門口擁擠的小商販也少了很多,寬闊的大馬路上顯得有些寂寥。
向晚晚撐著傘等了很久才攔下一輛車,在報地址的時候她猶豫了幾秒。
司機回過頭來又問了一遍,她才支支吾吾地報了醫院的名字。
她本來計劃著先去公司跟沈南風見一麵,分手的事情暫且不談,她隻想見他一麵,聽聽他的聲音,確保他安好,也好從他那裏先了解沈叔叔的狀況。
但她又有點害怕,怕沈南風不肯見她。
司機從後視鏡看到後座滿臉愁容的小姑娘,又是一大早往醫院裏趕,估摸著她是臨時收到親人病重之類不好的消息。
他笑著寬慰她:“姑娘,別想那麽多,等你活到叔叔這把年紀,就看得透了,生老病死都是定數,誰都躲不過去。再說了,現在的醫療水平可不同於過去那些年,沒有什麽治不好的病,別怕,都會好起來的。”
向晚晚勉強扯出一點笑,對著好心的師傅點了頭。
師傅也沒再說話,默默地將電台從枯燥的交通新聞調到音樂節目。
向晚晚剛好聽到澄澈的女聲唱到最後一句:就當作你我年少輕狂舊夢一場,醒來不過虛妄。
旋律輕盈明澈,尾調慢慢淡去。
這個熟悉的聲音。
師傅見向晚晚提了精神,將她當成了趙佳晴的粉絲。
“這是那個趙佳晴的歌對不對?我家小丫頭也特別喜歡她,天天守在電視機跟前等著她的綜藝,叔叔老了,跟你們這些年輕人都已經有代溝了,不過我覺著有那麽多人喜歡她,她應該是真的還不錯吧?”
應該是真的還不錯嗎?
所以,和他在一起應該也還不錯嗎?
向晚晚沒有說話,車子在路邊停下來,她付了車錢匆匆下車。
臨走的時候,司機還跟她喊:“姑娘,別慌,不會有事的。”
向晚晚回身朝他揮了揮手。
清晨的醫院沉在一片寂靜中,偶爾會有不知名的小蟲發出細細的叫聲。
向晚晚站在醫院大樓前,心裏忽然生出遲疑。
如果有人問起來,她該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去探望沈叔叔呢?
她甚至想,會不會在這裏遇見沈南風?
如果遇到,他會不會提起分手的那件事情?她要怎麽說呢?
向晚晚一路匆匆趕過來,卻在這裏放慢了腳步,她故意拖延時間一樣,蹲下身去挽了挽褲腳,又小心地繞過地上的小水潭。
再往前走,就是大廳。
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出去買了一束花和一些水果。
再站到樓下的時候,她不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吸一口氣直直朝大廳跑過去,一樓依舊亮著燈,有匆匆走過的護士和早起的老人在活動筋骨。
一樓的氣氛倒與室外的空曠寂靜形成了對比。
向晚晚邊走邊回頭打量,一不留神撞到人,匆匆忙忙道了歉就要往前走,卻被人拽住。
“梁叔?”
一瞬間的驚詫之後,她立馬反應過來,梁敬一直跟著沈誌東,而這次住院自然也少不了他來這邊照看。
“梁叔,我來看看沈叔叔。”
梁敬沒有鬆手,輕微地皺了皺眉,有微妙的複雜情緒從眼底劃過:“董事長還在睡,你快回去上課吧。”
梁敬一向比較古板,向晚晚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功課,於是解釋道:“梁叔,你忘啦,今天是周六,我不會影響沈叔叔休息的,我可以坐外麵等他睡醒,就過去看他一小會兒,看一眼他沒事就回去。”
可是沒想到梁敬仍然不肯放行。
“你回去吧,董事長沒事,隻不過現在還不能允許探望,就當作你不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也不要過來了。”
梁敬沒有看她的眼睛,沈南風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病房,又刻意瞞著向晚晚。就是怕出了什麽別的問題,才特意叮囑過,不能讓她知道沈父住院的事情。
他不知道是誰向她透露了消息,但是他所能做的就是不讓她再靠近,話也隻能說到這個份上。
向晚晚看著梁敬一臉為難擔憂的表情,也沒再多說,隻是將手裏的水果和花束遞到他手上:“梁叔,那你把這個帶進去吧,我這就回去。”
梁敬等她走到門口了,這才背過身給沈南風打電話。
“你等會兒再下來,晚晚剛來過,這陣還沒有走遠……”
“來不及了。”
電梯門打開,沈南風陰沉著臉看向梁敬身後。
——折身而返的向晚晚如同被人施了定身術,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原本想要假裝離開,趁梁敬不注意再溜回去,卻沒有想到一扭頭看見剛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沈南風。
以及,站在他身邊壓低了帽簷的趙佳晴。
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梁敬百般阻攔,不允許她進去探望。
沈南風一隻手環上趙佳晴的腰,從向晚晚身邊經過的時候停了腳步,聲音低沉有力,夾雜著一些惱怒的情緒在其中:“回去。”
兩個字的命令。
向晚晚倔強地仰了仰頭,眼淚就那麽凝在了眼角。
在沈南風邁出大廳的最後一刻,她回過身去朝他喊:“我明天下午去你那裏搬行李。”